蘸火(102)

他过得不好。钟甯也过得不好。他折腾,钟甯也没轻折腾。

张蔚岚没敢问钟甯是怎么折腾的,事到如今去问徐怀也没有用。他紧紧绷着嘴角,双唇煞白。

“要不叫钟甯过来?”徐怀问张蔚岚,“你都来了,你们......他......”

“不用。”张蔚岚小声说。

“......那行吧。”徐怀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有什么结打不开,但看着就够窝囊了。

徐怀琢磨了片刻,还是把能说的说尽了:“张蔚岚,我不知道钟甯到底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们俩之间怎么回事。我当朋友的,说这个也挺奇怪。”

徐怀:“反正,Azure这名字是钟甯起的,酒吧这东西赶潮流,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装修一共四次,牌子也换了两次,但没换过名字。”

徐怀:“这就是个事实,至于到底能代表什么,我不清楚,更不好说。”

徐怀说完,就开始喝他那杯星空,喝到杯底儿了,张蔚岚才又问出一句话。

那些畏葸难动的试探突然全部崩塌,锋利的石砾从天而降,砸穿了张蔚岚的心肝脾肺。

张蔚岚双手交叉紧扣,十根手指发力,紧紧捏压,骨节泛白:“这些年,钟甯身边有过谁吗?他这些年,谈过恋爱吗?”

徐怀放下酒杯,杯底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没有。一个都没有。酒吧环境杂,有朝他示好的,但他没谈过。”

反正,徐怀就是讲实话,除了实话,也讲不了别的。

而所谓“真实”,不过最深沉,不过最叫人撕心裂肺。

第82章 你明明就是仗着我疼你

张蔚岚没在Azure呆太久。

等张蔚岚魂不守舍地走了,徐怀赶紧掏出手机,给钟甯打了个电话。

钟老板在混沌睡梦中被一个电话闹醒,烦得一脑袋脾气,没好气儿地问:“老徐......怎么了?”

徐怀没功夫惯他毛病,直接说:“张蔚岚过来了,人刚走。”

钟甯坐在自己床上,抬眼瞪着墙,很想把墙面瞪出个窟窿:“来哪?”

他像立时被捶了一拳,猛地清醒过来:“Azure?”

“是。”徐怀说,“你没告诉他,我也没问他怎么会来,可能就是碰巧。”

钟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名字。”

“晚了。”徐怀也沉默了一会儿,问,“不过你觉得换个名字有用?”

钟甯捏了捏鼻梁,叹出声:“没用。”

“他走了是吧?”钟甯问。

徐怀:“走了,掉了魂儿一样走了。”

“......等我过去说吧。我晚点去一趟Azure。”

“好。”徐怀挂了电话。

钟甯胡乱塞了口饭,披上外套出门,他没兴趣蹬哈雷,直接打了个车去Azure。

钟老板任性,今晚迪吧不开场,游戏厅倒挺热闹,不过游戏厅那地方一般不养幺蛾子,有服务生看着就行。

徐怀落了清闲,坐在四楼的小角落里晃酒杯。

钟甯到的时候,台上的驻唱小姑娘正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地唱王菲的《蝴蝶》。

“给我一双手,对你依赖。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等不到天亮,美梦就醒来……”

眼见钟甯过来,徐怀提前给他要了一杯威士忌:“你没骑车吧?”

“没有。”钟甯坐下,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不过也别怪我啊。我真没法儿。人都到门口了,面对面坐着,他问我话,我又不能不说。”徐怀瞅着钟甯。

钟甯点点头:“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你知道的,我就是和他说实话。”

酒上来了,钟甯端起来喝了一口:“这事儿烦到你了吧?是我没处理好。他问过我酒吧的地址,我没说。我真没想到他能自己过来......”

“没事。”徐怀笑了笑,“这就见外了。张蔚岚也是我朋友,上学那阵儿还帮了我不少忙呢。”

徐怀顿了顿,拿着酒杯在钟甯的杯上磕了一下:“张蔚岚走了几个小时了,他没找你?”

“没。”钟甯仰头,给一杯威士忌干了。

他抬手想续一杯,等服务生过来了,徐怀却先他两秒开口:“给老板弄杯酒精度数低的,能当饮料喝的那种。”

服务生:“......”

钟甯瞪了徐怀一眼,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怕你醉。”徐怀是真的怕了,都被钟甯醉出阴影了。

钟甯撇了撇嘴,没说什么,由着服务生去给他下单“低酒精饮料”:“想多了,我没想多喝。”

驻唱小姑娘唱完了深情的《蝴蝶》,又唱起了另一首经典的英文歌《Yesterday Once More》。

徐怀瞅了瞅钟甯的脸色:“我和张蔚岚说实话,也和你说实话。我觉得吧,张蔚岚肯定是想跟你复合。他今天还问我,你这些年谈没谈恋爱......”

钟甯的表情没动,只是那一口呼吸拉得又轻又长,该是喘得有些费劲。

钟甯没说话。

徐怀小声念叨一句:“反正看着挺那什么的。”

回想起张蔚岚当时的样子,徐怀忍不住咂舌:“我还以为他确定了你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他,会立马疯了一样找上你。”

“那是你不了解他。”钟甯淡淡地笑了下。

钟甯的眼神晃了晃,低声说:“他可怂着呢。他是我活到这么大见过最怂的。”

钟甯的声音变小了,徐怀有些听不清:“指不定又吓着了,缩在哪儿趴着难受呢。”

张蔚岚呐,这人极端矛盾,又硬又脆。什么需要肩挑背扛的大灾大难,往他身上砸就好,他伤痕累累的同时,会越挫越刚硬。可那些柔软的玩意,但凡朝他跟前一递,他立马就得垮了。

有种胆小鬼是这样的,他甚至惧怕幸福,惧怕美好,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徐怀没再多说什么,也没问钟甯他听不清的那几句话是什么。点到为止。他就是陪钟甯喝两杯而已。

其实,哪怕表征会因岁月而更改变化,劣根性却很容易冥顽不灵,反倒还会被捶打得变本加厉。

钟甯应该还是那个全世界最了解张蔚岚的人。他了解他的孤僻,了解他的冷漠,了解他脆弱的胆小。

结局无疑两种。一是张蔚岚再也不招惹钟甯,躲得远远的,从此以后真正地灰飞烟灭,二是张蔚岚会找过来,会……

钟甯想不出他和张蔚岚之间要怎么掰扯纠缠,毕竟他们曾经的感情是那么干净,那么纯粹,澄澈到就连碎掉的时候,都是无比清晰,掷地有声。

但是隔天傍晚,张蔚岚却找过来了。他没提前知会钟甯,直接来了Azure。

人家的酒吧都跨年经营,钟甯不,作为不差钱的散漫老板,离过年还剩两天,他却要关门歇业,给大家放年假。

这天是Azure年前最后一天开门,但不营业,只是大扫除。

临傍晚,天擦黑了,大扫除也扫得差不多了。还剩下点儿收尾工作,有徐怀在就成,趁着天还没黑透,钟甯准备早点闪人,去钟姵那儿吃饭。

已经大半个月没去亲妈家吃饭了,钟姵今天一早就给他催了个电话,他怎么也得去一趟。

一楼大厅的瓷砖地被拖得锃亮,水刚干透,一个服务生正拎着扫帚扫大门口的浮灰,钟甯从电梯出来,忍不住踮起脚走。

可惜了倒霉催上身,钟甯刚在那漂亮瓷砖上踮了两步,差点就崴了脚脖儿。

——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张蔚岚和一阵寒气一起进来。

服务生一手提着扫帚,另一只手拦了下张蔚岚:“对不起先生,我们今天不营业。”

张蔚岚杵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唤,隔着一个宽敞的大厅,他第一眼就和钟甯对上了。

这一眼似乎刺透了所有孤寂难耐的时光,在苍茫人间里,这削薄的目光是那么短浅,那么微渺,却又饱蘸情思,用尽了生命力,好像一瞬就能望穿一辈子。

张蔚岚浑身冰凉,一张脸白得瘆人,活像一只孤魂野鬼。他看着钟甯,眼圈倏得红了。

“先生?”服务生又重复一遍,“先生,抱歉,我们今天不营业。”

“小姜。”钟甯好容易才看清那服务生是谁,他往前迈了一步,“你先上楼吧,这人......我认识。”

“啊,原来是老板的朋友啊。”小姜朝张蔚岚笑笑,“对不起啊先生,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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