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传+番外(294)

宋汀兰只觉得满身的疲惫,她靠在齐嬷嬷身上,轻轻阖了眼。齐嬷嬷肚中有千言万语来劝她,可话到嘴边都成了沉默。

她是亲眼看着姑娘长大的,姑娘的性子她知道,固执得很。却没想到她唯一能妥协放下的,是她几年来所有人都以为最不可能放弃的东西。

“嬷嬷,前几日我听府里有人传闻她想与我和离,这消息真不真?”

齐嬷嬷沉默片刻,也不知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低声答:“姑娘,都说是姑爷亲口说出来的,连老爷都在,应该错不了……”

宋汀兰有些嘲讽地笑笑:“那就和离也行。也别等太久了……今晚回去我就给对她说。”

齐嬷嬷微惊:“姑娘你别冲动,这可不是小事……不若与夫人商量一下也好。”

她轻一摇头:“母亲也只会担忧伤心而已,我既然已嫁出去了,也不必再麻烦母亲。”

随后便都沉默下来。宋汀兰仰首看夜空,一轮皎皎孤月悬在天边,正巧有风拂过柳枝,那明月便忽隐忽现。街旁许多树上也都挂了花灯,远远近近的光影一重叠,灯火阑珊。

她原以为放弃后要哭一场的,后来却发觉并无泪意。或许是有失望和伤心的,但是更多的却是释然,她再不必逼着自己去讨好她,不必逼着自己去了解江家那些事情,不必再心心念念如何做好她的妻子。这样也好。

想通以后,唇角微扬,轻轻笑出声来,眼睫一垂,眉眼弯弯,竟有种少女花季的错觉。

不由得便起了身,忽觉那感觉有些熟悉。脑中有光一闪,记忆竟飞回三年前的某一天。她忽然想起方才有小姑娘说亭边柱子后有人,眸色微动。

——算了,天下姑娘那么多,宋汀兰也就其中一个……

——取的名字就是让人唤的嘛,怎么就叫不得了?汀——兰?

天下姑娘那么多,她不过是其中一个。后来再想时,便暗暗较了劲。因他那句话,生怕自己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一女子,生怕江怀璧注意不到她,便发了疯的学这学那,别的姑娘都少碰那些史书,大多以女戒女训为主,偏她一字一字看进去那些史书杂记,当时想的是不能泯灭于众人,能够与江怀璧举案齐眉。

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她与他那句话较劲而已。

而一晃三年而过,那个当时言语轻佻的公子已考取功名沉稳持重,多次遣媒人去宋府提亲。可她心中已经不知道应该装着谁了。

她长叹一声,对齐嬷嬷道:“嬷嬷,我们回罢。”

话音刚落,离她们最近的那盏灯忽然被风吹灭,虽不至于太暗,可心底到底还是惊惧了一瞬。

方才是一头往暗处钻,此刻要想再按原路返回,却是难了。

宋汀兰蹙了蹙眉,正要抬脚,却看到一人执灯忽然从暗处走来。抬眼一看,果然是他。

她面上微一红,刚才的话他定然是尽数听进去了,可她也不愿再解释什么。又觉着直接离开不太好,站在原地有些踌躇。

萧羡两步上前将灯笼竿塞到她手里,周身瞬间明媚几分。她默默低头看了看,那灯笼上画竟是合欢。心底又惊又喜,他居然知道她最喜欢的是合欢!这几年连身旁的贴身侍女都以为她喜欢的是梨花,殊不知那是江怀璧喜欢的,而他居然知道!

灯光微暖,萧羡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方才已听过她的话,心底剩的只是心疼。却也不知道该去怪谁,或许谁都没错,只是缘分不济罢了。

他甚至想,如是她真的和离了,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娶回去。再不惧什么人言可畏,定要好好待她。

眼前的姑娘提了灯,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去。他见过无数次落荒而逃的她,却只有这一次是因为他。若是换了从前,定是要恶语相向的。后来她家人后的很多个夜晚,连那些恶言恶语都成了奢望。

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的。

.

沈迟带着江怀璧穿行在闹市中,入眼皆是琳琅满目,花灯杂耍还有各种吃食,她从前竟都没有注意过原来还有那么多细节,许多东西便是见过千万次,也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这个时候的沈迟便异常活跃,一字一句给她讲。

传说故事并不有趣,有些甚至老套到乏味,然而静静听他讲完也是极为美好的一种感觉。

快至街尾,便看到不远处有一群女子,着了白绫袄,于月下结伴游逛,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容。沈迟笑笑拉着她回避,然后道:“今年走百病的人较往年要多一些,难怪方才未曾见到,原是已到了这里了。也不知道今晚是要过桥,入庙还是去城门摸钉求吉……我母亲原来有一年也混在里面,连着父亲也被扯了来,只是父亲自是不能跟着,只得去灯市上逛。”

江怀璧奇道:“长宁公主竟还有这样的情致,我原以为公主这样的身份应是不大愿意来这里的。”

沈迟转身向摊贩买了几块糖糕,递给她一块,接着道:“那你可就错。你回头望一望,那些穿戴稍微富贵一些的,与朝中勋贵蝌蚪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咱们方才经过那个卖兔子灯的摊贩前,有个被妇人抱着的小姑娘,那可是惠宁公主……在元宵陛下一般都不拘着宫里,多派几个侍卫保护着便是了。”

江怀璧默了默,她还真没认出来。沈迟与宫中交往比她要多,后宫她除了阿霁的了解较多,其余也都是只知皮毛。没料到公主也可出宫观灯会,不过想想普通百姓亦可前往禁中观鳌山,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阿璧,我记得你幼时是在沅州度过的,倒是好奇那边的风俗同京城有什么不同。”

江怀璧迟疑片刻,似是在回想:“沅州自是没有京城这般繁华,但小玩意儿比京城要多,南方人爱唱曲儿,歌舞更为盛行。”

沈迟眼睛一亮:“唱曲儿好!我都许久未听曲儿了,我去过秣陵几回,记得有个翠云楼,里面姑娘唱的曲儿那叫一个……”

话音未落,已收到江怀璧淡淡的目光。她一言不发,目光也并不冰冷锋利,可偏偏这一眼,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空气静止片刻后,他出声解释:“我当时并不是……”

“我知道,”她先截了话,表示理解,“你的名声总归是要穿到大江南北的,进个青楼也不过是伪装而已。”

沈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脸上却乐得笑开了花,认错态度诚恳:“我以后定然会洁身自好,只忠心于阿璧一人。”

他知道她原来心眼是极小的,什么事都睚眦必究,生怕她太在意以至于两人产生什么误会。

江怀璧拧眉:“以前没有洁身自好?”

沈迟刚入口的糖糕瞬间噎住,半晌没喘过气来,好不容易缓过来,连忙解释:“没没没……都是装的,你看我就只听了曲子,其他也没干啥……我对你可一直都……”

“一直都什么?”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虽然已刻意压着嗓子,却还是有几分清亮之意。

两人俱是一惊,未曾想到还有人跟在后面。沈迟将口中糖糕尽数咽下去,一转身正好看到那少年面容,心底惊了惊。

江怀璧是先调整过来心绪的,反应过来后敛眸便要行礼,却被那少年打断。少年只身一人,连侍卫都没带,两人不禁都蹙了蹙眉。

第250章 失火

沈迟先开了口:“太子殿下出门怎么都没人跟着?”

太子抬起头来, 面庞上的稚嫩已尽数褪去:“是我要他们不必跟着的。再说了, 不还有表叔么。”他将目光一转, 看向江怀璧:“难得在宫外看到江侍讲。”

这话江怀璧竟然不知道怎么接。太子平时不大出宫的, 自然是不常见, 他现在的意思怕是说她与沈迟在一块。

沈迟忙出声道:“殿下看灯会了么?”

太子微一颔首, 对于沈迟他觉得还是挺亲切的, 放下所有架子,笑着说:“才看过。惠宁在街上闹着不走, 我将人都放在她身边了,方才看到表叔来了这边, 想着许久未见表叔了,来看看。”

少年此时也不过十岁左右, 清清朗朗的模样,便是着了常服混在人群中, 也是出类拔萃的。他已很快从丧母之痛中清醒过来,自册封太子的那一日起,便不止是为他自己而活,也深知只有自己有了权势,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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