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蹙眉,抬眼向上面望了望,看倒是没看到什么,只是隐隐听到一些打斗声,面色瞬间一白。
“这……”她提前都给净尘师太递了消息了,怎么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变故?
她暗中与白氏是有联系,但是还是更惜命一些。思忖片刻还是打算回去,以后再来也是一样的,再说了现在江怀璧在这里到底觉得有些不方便,她这个人可精明得很,指不定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平日倒是少见你,今日怎的也来了?”她那样的人,实在不像是能信这些东西的人,毕竟心本来就不虔诚。
“亡母生前向佛,当年也是请了慈安寺的法师进行超度的。如今几年一直按时来慈安寺参拜,算是为亡母积福。”话一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虚伪,以自己身上背负的罪孽,怕是那一刻虔心参拜,神佛也不会如她所愿。
自然,出言讥讽的话白氏是说不出来的,在国公府既然掌着后宅,最起码便要学会面子功夫。她也只是一笑了之,又寒暄两句便要转身回去。
身后的江怀璧幽幽地说了一声:“这山上我还没听过有什么大师,倒是听闻有个修行的师太,连自己的过往尚且放不下,如何能渡得了他人?二舅母可千万别上了别人的当啊……”
正抬脚下石阶的白氏闻言一惊,瞬间落脚都不稳,脚下一踩空跌了下去。
第172章 温情
沈迟跟过去还是有点收获的, 他原本也没打算将贺溯怎么样, 到底如今已是朝廷命官, 到时候真追究下来他也没有好果子吃。想了想还是暗中跟了过去, 只是贺溯还不知道。
到了净尘师太那里后他很快便被发现了, 但是被发现之前还是看到了那庵中另一个人。
那人带了面具, 但是沈迟还是从身形上很快就认出来, 他与崎岭山的大当家是一个人。
而江怀璧也与他说过,那黑蓬人再后来许多事情上都有着他的影子。
且他与沈达之间还有着一层不可言说的关系。他审问了沈达, 却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沈达自己都不清楚那人究竟是谁,只知道那人给他下了毒, 若是不听话便断了他的解药。
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沈达便由他说情暂时留在了侯府, 长宁公主虽然不满,却也只得先应下来。然而沈达可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次是软禁,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人盯着他,那黑衣人自然也不再出现了。
沈迟绕道了庵子后面,然而任他耳力再好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许久才依稀听到有人提高了声音说了一个什么“刘无意”,声音甚至有些尖锐沙哑。但还是能辨认出来是贺溯的声音, 似乎还带了恼怒气愤,不知所为何事。
沈迟一惊。
刘无意是御前宦官, 如今怎么与他们也有勾结!片刻后,他忽然想起来当初他与江怀璧在崎岭山时,那黑蓬人似乎什么都知道, 对当时京城甚至于皇宫中事都一清二楚,如今看来,若是那眼线是刘无意的话,便能说得通了。
御前的人都能买通,他是有多大的本事!他以前多在宫中走动,只知道那刘无意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是人却精明得很,善于揣测圣意,事事做得滴水不漏,人前人后一点把柄都不留。
而且那人在宫中很能拿捏得住分寸,即便是御前的红人,也从未贪恋权势。大齐原一开始宦官中尤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很厉害的,但这只是在世宗以前,世宗时期因为宦官专权便极力开始压制宦官,后来太监的权利便越来越小。
掌印的权利被皇帝拿在了手里,宦官自然不能再专断了,更何况这一百年来几位君主都是明君,又善于权术。然而即便如此,毕竟是御前,有旁人比不过的优势。
而现在刘无意实在是乖得很,找不出来错,听闻自景明帝在潜邸时便跟在身边了,忠心得很。可如今,也正是因为这份忠心,让多疑的景明帝对他没有那么高的警惕。
许是他有些出神,才放松了警惕,以至于里面很快就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待他听闻庵中有开门的动静时整个人一震,迅速离开了庵子。
开门的是贺溯,然而几人看到的却只是从林子里飞出的一只鸟,许是被开门声惊着了,翅膀扑棱得都有些急。
贺溯想了想还是将遇到沈迟与江怀璧的事说了出来,黑蓬人听后并无任何惊慌,只淡声道:“永嘉侯府已在我控制之内,至于江府……”
他眸中闪过一抹深沉,却是没再往下说。
贺溯不知他所指何事,默了片刻又问:“……那关于江怀璧的那件事,我们什么时候……”
“不急,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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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迟下山的时候发现江怀璧已在寺门口等他,不过整个人倒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怔了怔,从人群中挤过去,远远喊了她一声。走到她面前才问:“怎么了?可是方才哪里有什么不妥?”
江怀璧略摇了摇头,轻声道了一句:“我们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毕竟在他人的地盘里,有什么变故应对得了第一次,挡不了第二次。”
沈迟微一颔首,也不再问什么。
他的暗卫伤亡不大,只一个年龄最小的十三胳膊上被刺中一剑,不过也无大碍。贺溯的人原本是想着留一两个带回去审问的,然而那群人忠心得很,看不成了最后的两个也服毒自尽,最后也只能作罢。
半路上江怀璧说了白氏的事,沈迟说了刘无意的事,两人俱是震惊。
沈迟轻叹一声:“庄国公府都有眼线,可见那人的势力范围之广;御前藏得又那样深,也足见野心之大,谋略之高了。”
若说白氏,她自己还能理解,毕竟白氏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然不会考虑背后那些情况。然而刘无意可是御前的人!
江怀璧莫名就想起了当年阿霁进宫的那件事。她后来也知道了是刘无意在其中搞的鬼,然而刘无意莫名其妙要算计阿霁做什么?此刻竟不由得想起背后那个人,隐隐总觉得是那人在背后指使的。
“我以前提醒过陛下一次,陛下不像是那种会忽视的人,那么就是刘无意暗中还做了什么手脚了。”她想起来似乎是在妹妹被算计的那一天提醒过的,后来却也没听到过什么消息。
沈迟蹙了蹙眉,沉默片刻道:“毕竟是御前的人,既然陛下都没有任何表示,你还是不要过多参与了,尤其是明说。否则你自身也难保。”
眼看快要到江府,他又想起一件事,脚下顿了顿,低声提醒她:“你防着些方文知,毕竟他母亲姓杨。……虽然现在还没有查到,但是还是警惕些为好。”
江怀璧微一点头,习惯性沉默。临别时沈迟又拉住她,忽然问:“你上次那个完璧归赵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自从他收到盒子中那几个字开始就绞尽脑汁思考,却一直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深意,难不成就仅仅指还个盒子?
那也大可不必如此麻烦。还是直接问清楚比较好,她向来不是那么直白的人。
江怀璧指尖动了动,沈迟或许是有些急,没注意到周围还有旁人,她这一动令沈迟瞬间感觉有些尴尬,忙松了手。实则心中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转身望了望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江怀璧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沈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了过去。不过很明显她只是换了个人少的地方而已,他心中还暗暗有些期待。
附近弄巷很多,江怀璧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沈迟抬头看了看,精致不错。
一旁正有一户人家的栀子花开得皎洁团簇,前几日刚下了小雨,花叶仍旧湿润着,细腻绵软的花瓣晶莹无暇,淡黄色花蕊点缀其中,向外是层层叠叠的芬芳绽放。然而这样的花在京城并不多见,因为即便是种活了也不如南方的茂盛,只当是点缀。
沈迟眼波忽然就柔下来了,他想起来江怀璧院中也有一株栀子。或许她是没有注意这么多的,无论她要讲的话有多么平淡,他也会永远记住这个场景。
“十五年前在沅州,那个异常寒冷的隆冬,我自江府后门外看到一个少年,大约九岁的模样,全身冻得僵冷,躺在雪地里。我看着大哥让人将他救回来,请了大夫来诊治,便说是天生体质偏寒。当时的祖父退居沅州不久,一眼便识出那少年是京中贵胄,虽不知为何在此,却还是留在了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