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星河(9)

“真不乱。”

月蓂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想到陈忱上学时候对着镜子摆弄刘海的自恋样,忍不住想笑,“某些人啊,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臭美。”

上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了。

月蓂坐在靠窗的位置,陈忱坐在她左手边。透过层叠的乌云,有慵懒的阳光照射进来。月蓂放下手机,看向窗外。

说不清为什么,那短短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似乎跟周遭的嘈杂完全绝缘了。月蓂有一种错觉,就好像整节车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远离尘嚣的时光缝隙里,他们几乎讲了七年的人生重点。大部分时间,都是月蓂在听陈忱讲。

他讲到——第一次试飞模拟机,有多手忙脚乱。第一次跟教官上飞机,如何被翻转的大动作甩到眼前一片黑。第一次出任务,那种忐忑又激动的心情。还有,每次快撑不住时,一听到发动机“嗡嗡”的响声,他是怎样又活了过来……

说真的,月蓂已经好久没认真听一个人讲过这么多话了。关于一个空军飞行员的生活,太多是她无法想象的。

“阅兵那天,整个飞行队一起看直播,歼20飞过□□上空的时候,我没忍住,哭了。转头一看,矫情的不止我一个人,几个大老爷们儿,眼圈儿都红了,呵呵。”陈忱笑了笑,说:“当时就想啊,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开着那架飞机出任务,这辈子也算值了。”

他还提到了一件事——两年前,他被分到一个飞行小队,自己因为不是清华班出来的,队长看他很不顺眼。有一次他被单独拉出来训,劈头盖脸就被一顿臭骂。

“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些脏话有多难听。”他沉默了片刻,说:“我可以忍受任何身体上的极限,甚至那种侮辱性的区别对待,但那句‘你他妈就是个废物,是不是站着撒尿的?还不如一个女飞!’真的刺激到我了。”陈忱模仿那个人的语气,回想着当天的场景,“那是我离放弃最近的一次。”他说。

月蓂转头看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怎么会不知道,陈忱虽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但他骨子里却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啊……

她又怎么会不了解,陈忱所说的那些事,若不是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千百次地在他脑海中回放过,又怎么会如此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

热爱即折磨,她当然明白。

“那么多事,你怎么都记得这么清楚?”

“还有好多呢,几天几夜都讲不完……”他看着她笑了笑,又说:“有时候觉得,人这辈子,可能真的像书里写的那样,就是在活‘那几个瞬间’吧。”

就像他第一次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一次次越飞越高,越走越远。就像她每折腾到一个新的地方,以为自己会熬不下去,又重新活过来的时候……

她也喜欢冒险,常常想要飞到更辽阔高远的地方去。但她更明白,她所追求的意义,那些在旁人看来不切实际的想法,也需要一片安定的土壤,让它们生根落地。她什么都想要,她真的很贪心。

月蓂看着窗外,太阳正从一片乌云下面钻出来。

“那有一架飞机,看见没?”陈忱兴奋地指给她看。

“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到。”

“刚飞进云里,出来了,出来了!”他笑的样子,就像个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

月蓂也笑了起来:“果然是职业病啊。”

陈忱突然提起一件事:“你寄给我的书,还没看完呢。这两年心总也静不下来。”

月蓂记得,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她和陈忱共同喜欢的一位作者举办全国巡签,陈忱没时间去,她去南京参加签售,帮陈忱也带了一本。

陈忱收到的时候还发了一条朋友圈:“今年最开心的一件事。”

单人房?欲盖弥彰!

到了杭州,他们先去酒店办入住。

“两间单人精品房,没错吧?”前台跟他们确认。

月蓂下意识瞟了陈忱一眼,没想到,刚好撞上陈忱那几乎是同一时间投射来的目光,两个人眼神交汇的刹那,彼此都默契地接收到了对方眼里的那点儿心虚,这绝对是个“欲盖弥彰”的决定。

陈忱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妹时,十分刻意地问了一句:“这个单人房,床不会很小吧?”

前台小妹上下打量了他们俩一眼,露出了一个非常见过世面的表情,“都是双人床的标准。”

放好行李,他们打车直奔河坊街。

两个人沿街逛了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接近饭点儿的时候,月蓂在大众点评上搜到了一家评分不错的杭帮菜,他们就近简单解决了晚饭。

“要不要去西湖边逛逛?”月蓂提议。

“你说了算。”陈忱一脸客随主便的样子。

刚下出租车没一会儿,就刮起了大风,偌大的雨点“啪啦啪啦”打在身上,说是倾盆大雨一点不夸张,他们飞快跑到街边的小店躲雨。

雨下了差不多20分钟,才稍稍小了一点。

两个人沿着湖边一边散步,一边找卖伞的地方,陈忱扯着自己拧出水的体恤说:“妈蛋,这雨淋的,真透啊,特么连裤衩儿都……”

月蓂被他这个落汤鸡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刚买了两把伞。猝不及防间,又是一阵瓢泼大雨。眼看着天越来越黑,陈忱说:“我们打车回酒店吧。明早再来。”

月蓂点点头。

到了酒店,在电梯里,他们看着镜子里刚被大雨□□过的惨象,互相嘲弄了一番。

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吹好头发,月蓂穿了件豆绿色的雪纺短裙。她忽然想到,是不是该喷点儿香水。她打开小挎包,拿出平时随身携带的那瓶爱马仕尼罗河花园,往耳后和手腕处喷了两下,又向着头顶的方向喷了两下,快速转了两圈。

“你洗好了没?我等下去你那看电影。”月蓂发微信给陈忱。

“你来吧。”

陈忱换了件白色体恤,头发吹到半干,比白天时看上去更清爽了几分。

“想看什么电影?”陈忱问。

“老电影吧。”

陈忱用遥控器搜索了一会儿,选了个星爷的《喜剧之王》,“来点儿酒?”他问她。

“行啊,啤酒好了。”

等外卖的时候,月蓂随手拿了个枕头,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机里演了什么,她完全没过脑。

陈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是看着电视屏幕。

很快,啤酒就送到了。

陈忱示意月蓂往里坐坐,月蓂递给他一只枕头,两人靠坐在床头,同款姿势看电影,时不时碰杯。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在月蓂快要误以为这大概就是——在同一张床上,清清白白看个电影的晚上的时候,猝不及防间,她用余光看到陈忱放下手里剩的半罐啤酒,单手拎着自己的体恤的一角,一秒把那件上衣脱了下来,而且顺手扔在了她手边的床上。

月蓂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靠,你干嘛?”

陈忱舔了舔嘴角,看着她:“你说呢?”

秦月蓂的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她迎上陈忱灼热的目光。陈忱一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落在了她勉强盖住大腿的裙角,像是在进一步确认她的反应。

那一刻,明显陷于被动地位的秦月蓂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脸“你别乱来啊,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的表情。

虽然她的想法也没有多单纯,心理建设也做了七七八八了,但这也太——太嚣张,太“师出无名”了吧,咱俩至少到目前还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啊。

“难道,在他眼里,我就是那种巴不得被他扑倒的女人?”月蓂脑内对话了片刻,趁理智还没有彻底崩塌的时候,她不知哪来的果决,推开陈忱的手说:“我还没准备好,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也不是没想过,万一陈忱像无数情感剧情里的渣男一样,甩给她一个进退两难的反问句:“你还有什么可准备的?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吗?”

那就当她错付了吧,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就算她再喜欢他,基本的尊重,是她心里不可逾越的防线。

陈忱明显呆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像是在强掩尴尬似的,苦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没准备好,那你先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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