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都不爱男主(62)

表妹原先对孟缄亦有崇敬之情,但听得孟柳二人的故事多了,渐渐觉着,孟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我去一趟。”柳淼情动心输,还是去了。

茶室内,孟缄难得早到,见她推门入内,抬头时,只觉瘦了许多。

孟缄眯起眼睛,良久凝视。

柳淼见得拐杖,先开口了:“孟公子,你的腿好些了么?”

记得最后一日去学堂,见他腿伤,她无比紧张,失却冷静后甚至产生了自责,恍觉是她害他摔断了腿。

今日见着,已能镇定了。

孟缄回道:“已不碍事了。”

“还是要多注意些,还有上药么?”柳淼继续问的都是腿伤的事,孟缄不想同她聊这些。但他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问起,思忖再三,开口道:“码头出事的,是我拜托你的那条船么?”

“不是那艘船。涉及私盐的船在另外的码头。”柳淼扯出浅浅笑意,“凑巧同一日罢了。”

被误认运载私盐的船支,与孟缄所托无关。

“是有人故意要为难柳家么?”孟缄追问。

“是我爹爹的老仇人,勾结昏官,这仇我会报的。”柳淼振振道,而后瞟向孟缄,心底却浮起阵阵酸楚。

她处理事情多了,人变得精明,明白过来——孟缄当日托付,绝非自己所求,十之有九是孟家家主所托。这么多日,他但凡敢同家里问一问,就会晓得真相。可他不敢,一句都不敢。

他只敢来问她。

孟缄原先是与柳淼对坐,此刻却挪了身子,稍稍近些:“我要去京师了。”他的话轻似风,柔如絮:“最早也要明年才回来。”

柳淼扬头,发现一下子与孟缄近在咫尺:“去赶考么?”

孟缄点头。

柳淼旋起嘴角,这是她进入茶室后,首次如从前般灿烂笑容:“你一定会中状元的。”

孟缄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哽咽缓道:“承你吉言。”

说完,他从袖带内掏出一封信笺:“平日里,夫子常责备你,说你冲撞不知礼,有时候还脑子执拗,学堂里有些人,同样非议你,这样认为。可我觉着……”孟缄紧紧攥着信,来回摩挲,“……你十分好,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但人人感受不同,生意场上,各有各的打量,绝不似学堂能够随性,你要谨慎小心,注意举止,切莫得罪他人……”

柳淼静静听着,不知孟缄为什么突然同她说这多?

且他手上拿着的信是谁的?可是转交给她的?

孟缄继续说着,叮嘱万千,柳淼恍觉他的言语是册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孟缄最后说完,将信交给柳淼。

柳淼见上头写着“淼娘亲启”,熟稔于心孟缄的字迹。

他给她的?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柳淼的心顷刻提到嗓子眼,猜测了非常幸福的事,却又默默给自己泄气:不可能!

孟缄注视着信:“你可以拆开看的。”

柳淼微颤拆信,抽出一看,数十张密密麻麻,竟写的都是玉京某座府邸的地址。

她的心竟然落了地,觉得安稳——还好,果然。

孟缄道:“去了京师我常住这,你一定要给我写信。”

他情不自禁回忆起昨夜,自己将玉京住址一遍又一遍誊抄,朗儿问他写这么多作甚?他想自己可能是魔怔了,怕柳淼忘了地址,也忘了他。

“一定要给我写信。”孟缄再次强调。

柳淼一口答应,孟缄的目光从她的眉目间扫过,再到鼻翼,再到唇。她是他见的最后一人,

今夜,他将离开锦城。

……

孟缄去往玉京后,拜谒父亲的世交,并入住府里,温书做对,日子过得清闲。

而留在锦城的柳淼,却成了大忙人,她觉得自己比磨坊里的磨子转得还快,爹爹是怎么能处理那么多事,无一混淆的?

柳淼以前觉得爹爹发家,靠的是妖术,现在觉着却是能力。

她白日里忙不过来,且不愿占用生意上的时候,所以都是晚上熬夜给孟缄写信。偏偏她话又多,日常吃穿住行,都想告诉孟缄,甚至连某天瞧见的一只鸟,一朵花,鸟美花香,都想与他分享。

经常写完天都放亮了,只能直接去处理生意。

如此五、六日,表妹和丫鬟都担心她,劝她早些休息,于是给孟缄写的信便往后拖了。

到了写完那日,凑了厚厚一沓,丫鬟同她抱怨,说信纸都要把信封塞破了。

柳淼闻言,只是含笑叮嘱丫鬟,明日就把信寄出去,务必仔细,别寄掉了。

可她的信似乎还是掉了?

寄出月余,杳无音信。

商场一日,寻常半年,柳淼的心思已不似从前简单,却考虑许多情况。信也许是丢了,也许……孟缄收到了,并不想回。

于是她给他再去了一封信,询问情况。

依旧没有消息。

找不到解铃人,向谁去问如何解铃。

通信陷入了僵局。

而玉京孟缄这边,的确收到了柳淼的信。

只不过今年发生了外地举子泄题案,皇帝亲自下令彻查,并令截留所有外地举子书信,注意盘查,恐信中涉及考题。

两封信都被积压住,一并送到孟缄手中时,已是他即将奔赴殿试的清晨。

他是会试第一。

孟缄读完信中内容,觉着给柳淼的回信非一两句能说清楚。

他暂时没时间,便将信搁置,先去殿试了。

柳淼恰恰在这时候来到玉京。

她并非特地来寻孟缄,而是爹爹布匹生意的老主顾杨伯伯,扎根玉京。柳淼想把家里的布匹生意重拾起来。

家里众人皆不放心,担忧她第一回 去京师,会出状况,让表哥随行。

柳淼拗不过答应下来,带着两个仆从,一车样布,和表哥两人入玉京住店。

今时不同往日,玉京房宿又是北朝最贵,两人挑挑拣拣,最后选了能容货车客栈里最便宜的。

为了省钱,挑的这家最差客栈里,最差的客房。

表哥与柳淼是挨着的两间房,他推门一瞧,心中不忍,与她商议:“淼淼,我给你加钱,你住上房去吧。”

柳淼却道开销能省则省,这样能早日还债。

表哥听到这,不住感叹,继而说起要去拜访的这位杨老爷,之前柳淼已与他书信商量了些,那杨老爷肯是肯重新做,但价比以前低多了。

表哥道:“这样你每一趟除却成本,才赚几个子?”

柳淼笑道:“眼下只有杨伯伯肯同我们做,先赚得少没关系,关键是要把这条路子重新打通了。再说,我多买点,薄利多销,一样的。”

“可这样你太苦了!”

“做生意,不都赚得辛苦钱?”柳淼轻松回应表哥,心中却想着她与玉京的杨伯伯通信,已顺畅来回了三番,而孟缄……这么一联系,心不由沉到了底。就在这时,听得外面喧哗沸反,极是热闹,能清晰听见吹拉弹唱声。

表哥站起来,拉住正往外跑的小二:“怎么回事啊?”

小二把表哥手扯下,继续往门口跑,丢下一句:“新科状元跨马游街!”

柳淼听到这话,倏地站起身,这家客栈其实临街,但她和表哥的客房都没有窗户,所以两人只能同大堂里的食客、小二们一起挤。

从客栈挤到街边,又从街边挤到人群中去。表哥本来较胖,此时两腮却快被挤得凹陷下去,他含糊问旁边的人:“唉、唉,兄台,你知道中状元的是谁吗?”

旁边那人把脖子艰难扭过来,不认识:“听口音,你是锦城人吧?”

表哥被挤得吐字不清:“这你都能听出来?”

“新科状元好像是你老乡啊!”

表哥还没回应,柳淼已经使出吃奶的劲往前挤。她个子小,这时反倒有了优势,能逮着缝隙钻到最前面。正巧见着孟缄着红花红袍,骑高头大马,顺着玉京的春风经过,俯视道路两侧围观的百姓,颔首示意。

最近赶路都没睡好的柳淼,顶着憔悴油头仰望他,觉得他一定不会在千万人中发现自己,哪知道孟缄仿佛冥冥有预感,回头望向她这边,而后,朝柳淼温柔一笑。

人群很快涌上来,柳淼被遮盖淹没,两人迅速望不见对方了。

这是此番上京,柳淼与他的唯一的照面。

柳淼回去后,心有不甘,再次给孟缄写信,告诉他,自己来玉京了,还见着了中状元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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