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愣了阵,又忙不迭点头应好。
墨兮安顿好了夜倾,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喘。
她一路上骂骂咧咧,这个看起来精瘦精瘦的小伙子,怎么能这么重?!
墨兮兀自喘了会儿,却见夜倾倒在床上就没了动静,她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喂你可千万别死啊,如果你要是死了……我可就白忙活了!很亏的!”
夜倾紧闭的双眼转了转,却是睁不开,他喉结动了动,勉强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小二的药品与热水及时送到,墨兮这就打算三两下除了他的衣裳,替他上药。
这出血的伤口一久,皮肉与衣衫粘连一处,她想轻手脱下,可一动,刹那皮肉一开鲜血又涌了出来。
这样的伤口不再少数,不是深可见骨就是皮肉外翻……十分可怖。
墨兮紧皱着眉,勉强替他擦洗一番,再胡乱撒上伤药包扎好,给他裹上干净衣裳,拉上棉被。
呼,一气呵成。
墨兮擦了擦额上的水珠,累得双眼一黑。
冷风从窗外刮了进来,墨兮一个哆嗦起身关窗,目光瞥过铜镜,脖颈上那几道血口子隐隐作痛。
幸是不深。
墨兮随手扯了两块布,胡乱围脖系个结……也算处理过了。
于是她下楼借后院洗了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
身体找回温度,回到房间,墨兮伏在床榻边上,手臂支着脑袋,脑袋一晃一晃的,眼皮就开始犯困。
他的睡相怪可爱的,墨兮多瞅去几眼,自己也不由得睡着了。
半夜雷鸣电闪,墨兮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
一抬头,却见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墨兮反手就是一爪子,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黄花大闺女吗!”
夜倾禁不住这一下摧残,当场就呛咳一口。
墨兮回过神,这才想起他还是个伤患:“哦哦哦喝水喝水。”
她挠挠头,起身去倒水。
夜倾侧着头将陌生的环境审视一遍,他窄起双眸:“……我怎么在这里。”
“你忘了?我救你回来的,我可是要收报酬的,日后记得还。”墨兮头也不抬的道。
夜倾默了一瞬。
哦,瞧见墨兮,他又清醒了不少。
第五十九章
(五十九)前尘旧事·九
喝下一杯水,夜倾缓缓松了口气。
经过几个时辰的休眠,他的状态已慢慢调整回来。
夜倾从小遭遇的经历,以致使他的身体比常人的恢复速度更快,忍耐力更强,对于苦痛的承受度也比墨兮高出许多。
体内蛊毒与身体抗争再三,总算是经受过千磨万击的□□,更胜一筹,赢得了阶段性胜利。
深夜里,烛火燃烧殆尽迷离扑朔,夜倾靠着床头,难得的发了个呆,恍若隔世。
他依稀记得,自己为了争取时间催动了赤豆,而后与君玖菱儿二人碰面,将二人藏身到了竹林外坡的山洞中。
为了隐瞒踪迹,夜倾还特地做了假行迹,引去余梦。
而后蛊毒反噬,夜倾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为了不殃及君玖二人,他只身离开洞穴,又以剑气打落石块,掩盖了洞口。
若是不出错,等再过不多时,君玖养伤完毕出山洞,就能与碧海潮生的侍从取得联系了。
此番一战,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歹没人被困在烟渚。
这个君玖……到底还是太心急了些。
夜倾如此想着。
他的目光落在墨兮身上,她又将水杯满上递过来,边打了个哈欠。
墨兮歪着头,睡眼朦胧:“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夜倾稍作回忆,满脑子都是她聒噪的声音……却吵闹得让他安心。
他垂眸抿了茶水:“都还记得。”
当夜倾瞥见手臂上缠满的厚厚纱布,倒是面色古怪了起来:“你还会治伤?”
“你不要太感谢我!我也就是上点药随便捆吧捆吧!”墨兮正义凛然的拍了拍胸口,夜倾又是几声气短咳嗽,她赶紧过去顺气。
墨兮咋咋嘴,给出一句评论:“你这个剑客的身体,倒也不怎么坚强。”
夜倾一默,倏然笑了起来:“谁言我是剑客了,你倒是高看我。”
“有什么关系?我看你耍起剑招来,很是厉害啊。”
夜倾道:“我那无上师尊修炼毒术,却是教我剑招,至今我不能了解她的用意。”
墨兮摸着下巴思索:“嗯……或许是天赋不一,你看像我就是擅长琴,就只习琴,闫老也不强求我学兵器。”
于是墨兮给出结论:“许是你师尊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学剑术的奇才呢?”
听得答案,夜倾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见墨兮又是打了个哈欠,困倦的小脸绷紧了,又皱巴巴团作一堆……有趣得紧。
夜倾忽而没头没尾的出声:“那日我在雨润村,与玄宗弟子动了手。”
“诶等会,你怎么突然就扯到玄宗去了。”墨兮揉着睡眼问。
“你不是想听吗,动手的原因。”
墨兮一怔,想起自己确实问过,于是点点头:“你说吧。”
夜倾整理了思绪,简单道:“因为玄宗弟子赵氏,在雨润村卖弄,我与……我看他不顺眼,便出手教训了一番。”
墨兮一怔:“你戴了黑甲?”
“戴了黑甲。”
“揍得连他妈妈都认不出?”
夜倾如实道:“脸着的地,大抵是认不出的。”
墨兮一阵捧腹大笑。她拍着夜倾的肩夸赞:“好极了,要么就不打,打了就得赢!这个故事听得甚为悦耳,就当你给的医药费了!”
夜倾一默,却是弯了弯唇角。
墨兮笑了一阵,又起身要走,夜倾问:“你要去哪儿?”却见她又扯了扯被子,帮他掖好角落。
墨兮道:“放心,天亮前我哪儿都不去,你就安心休息,我去楼下敲小二找些吃的来。”
“这客栈虽是药材不多,但是吃的东西总归是有的吧。”她懒散的开门,而后凑过一个脑袋望他,“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夜倾默默点头。
墨兮关上门,房间里又只剩夜倾与这盏枯灯了,夜倾刚要合眼,却是“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墨兮猫着腰,从门缝里弹出一只眼睛:“……所以你们昨天到底在烟渚找什么?”
“……”不去计较她跳跃的脑回路,夜倾默了瞬,“一面铜镜。”一顿,又作补充,“其名方天。”
“嗯?”墨兮掏了掏耳朵,“你说,找什么?”
“我说,方天镜。”
墨兮突然就乐了:“怎么不早说?不就是面镜子嘛!”
夜倾眸子瞅过去:“你知道镜子的下落?”
只见墨兮伸手往怀里一掏,指尖一掷,一把银白之物就直直飞了过去,她咧着嘴笑:“别太感激我,举手之劳。”
夜倾接下,一看,又是一怔。
这传说中护人心脉、救死扶伤的镜子……竟一直在她身上?夜倾深深的望她一眼:“……你从何而来。”
“闫老给我的生辰礼。”墨兮眨了眨眼,“记得有借有还啊,不然那些老顽固们,不得弄死我!”
说罢,墨兮瘪着嘴缩了缩脖子。
夜倾笑:“好。”
二人达成协议,于是墨兮就摇着脑袋下楼去了,想着自己举手之劳,就做了件成人之美的好事,心里正美着呢。
夜倾端着镜子,手指摩挲再三,想起墨兮那心大的模样,终是绷不住露出了笑意。
忍住了声音,笑意却从眼里跑出来。
他记得了,她的名唤作墨兮。
这个少女与殷若年纪相仿,也都精力旺盛好动弹,但性格却是大相径庭的。
殷若娇俏天真,对世间充满期待;而墨兮心大,凡事都爱豁出去,毫无保留,敢作敢当又记仇得很。
……再比如,墨兮对他就很是热情,或者说,热情得过了头。
这不,好不容易就着厨房仅剩的干粮,二人吃罢,她还不肯睡,非拉着他听曲儿。
……都凌晨时分了,夜倾暗叹。
明明她也困得不行,就不肯休息,一肚子点子应接不暇。
墨兮架起被大雨泡开的木琴,活动活动手指,就弹拨上了。
美曰其名,照顾病患,乐曲有助于病患恢复!
经过昨日一战,木琴的寿命被大大削减了,如是这劣质的琴不堪重任,没等她弹两下就绷断了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