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定三生(64)

作者:逆风的飞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抹不掉的伤口

钱太太被彻底激怒了。丈夫的背叛,夫妻的离心,强迫接受第三者孩子的憋屈,一股脑涌上心头,顷刻间化成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她双手抓着阿定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状似疯狂。这个小崽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牙尖嘴利,长大还得了?现在只要她两眼一闭把他往墙上一摔,就能把他摔死,只要她狠下心肠,在他脖子上狠狠一掐就能把他掐死。怎么都好,就是不能让他活到明天。钱太太这样想着,两只手便越收越紧,阿定的脸不多时就变成了红色,然后慢慢发紫,嘴里还不时发出呃呃的气音。

“啊!啊!啊!”钱崇婷发出了一连串尖利又惊惧的叫声。

刘管家带着两个保安急忙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俱是两腿一软,险些栽倒。

“太……太太,你冷静点,先把少爷放下。”

钱崇婷已经哭了出来:“妈妈,你别这样,我好怕。”

刘管家一点点的靠过来:“太太,你先把他放下,万事都有商量。他伤了大小姐,又吓坏了二小姐,老爷回来自然会处罚他的。你忘了,老爷最疼两个小姐了。”

钱太太渐渐恢复了理智,双手一松,阿定摔了下来,趴在地上不停咳嗽。

钱太太尽量控制住身体的抖动,闭上眼睛连连深呼吸,半晌才道:“少爷把小姐打伤了,我也是一时情急。你们先带少爷回去吧。”

保安闻言急忙跑过来扶人,阿定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走到钱太太跟前轻笑了一声:“我会尽快磨尖我的爪子,练好我的利牙。”这句话近乎耳语,钱太太却听清了。

她不知被气的还是受了惊吓,身体战栗不止。

阿定从容回头,钱崇尔的身影在面前一闪,最终定在眼前。他只觉胸口一凉,削骨般的疼痛从胸口直达大脑,他惊惧的低头一看,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尖利的钢刀。那是茶几上的水果刀,刚刚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果盘里。此刻刀柄正握在钱崇尔的手里,利刃插在阿定瘦弱的胸口处。

钱崇婷爆发了今夜最高的一声尖叫,呆愣当场的保安和刘管家这才清醒过来,急忙上前拉开钱崇尔。

此刻的钱崇尔满头冷汗,目无焦距,嘴里不住喃喃:“我不许,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钱太太早已定在当场,呆若木鸡。

刘管家安抚着钱崇尔,回头才发现阿定不见了,惊叫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找少爷,打电话给老爷,快!”

两个保安如梦初醒般冲出了门。一个到处找阿定,一个边跑边给钱德信打去了电话。

阿定胸口是滚滚流失的热血,白色的衬衫已经染红了大半。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往自己的住处走。冷汗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他脸色蜡黄,嘴唇发青。一条平坦的石板路,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不停晃荡,崎岖不平的山路,让他好几次差点跌倒。好容易走到他的小楼,他慌不择路的扑了进去,强撑着关上了房门。谁都进不来了,他安全了。他如是想。

阿定打着最后一点精神,走到床边,随手拿起床头的手帕按在胸口上,无力的瘫倒在了床上。

纷杂的声音不停的灌进他的耳朵里。

“你妈妈是个小贱人,不要脸,第三者。”

“阿定,爸爸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会对你很好的。”

“男生女相,跟你一点也不像。”

“我每周都会来看你。”

“你妈妈不要你了,才把你强塞给我们的。”

阿定觉得头痛欲裂,想要阻止那耳朵里疯狂的声音,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突然一道软软的女声插了进来。

“千万别走开哦。”

“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吗?”

“我叫方晓言。”

“如果觉得人生很苦,多吃点甜的就不苦了。”

“人死了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定陡然瞪大了眼睛,他,还不能死!

窗外忽高忽低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他提着一口气按亮了床头灯。

阿定再次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偌大的落地窗。窗明几净。窗台上摆着一束盛放的橙色雏菊。他缓缓扭头,白色的吊灯垂落下来,四周都是陌生的景物。阿定想动,却浑身发软,胸口疼的他直抽冷气。

耳边响起开门声,钱德信和医生一齐走了进来,看到阿定醒了,钱德信几乎要落下泪来。

“崇定,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哪里不舒服?”

阿定想要开口,嗓子却如同吞了块炭似的干涩疼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才暗哑道:“这是哪里?”

钱德信略有为难道:“这……这是一家私人疗养院,这是院长,爸爸的好朋友。”

阿定眯着眼睛看过去,老院长已经头发花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异常和蔼,身上的白大褂一粒黑点也无。看到阿定的目光低头安抚道:“好孩子,没事了,好好养伤。”

阿定侧头看向钱德信:“崇尔呢?”

钱德信一晒,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让她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家门。”

阿定吸气,扭头看向窗外,再不多言。

从那天开始,阿定变成了一个不善言语的木偶,每次开口都是简单的三两个字。钱德信为此忧心忡忡,给他买了好多玩具逗他开心,每天下班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给他读书听陪他聊天,但阿定始终没有再笑过。

出院那天钱德信亲自帮阿定整理行李。浓烈的阳光照射进落地窗,阿定逆着光呆呆的坐在床边,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看着钱德信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书包里,突然道:“爸,我想去美国了,越快越好。”

钱德信不可思议似的看向阿定:“你说什么?”

阿定裂开嘴角笑了起来:“美国,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尽快送我去吧。”那笑就像肌肉被冻僵了似的难看,看得钱德信忍不住一抖,脸上漫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爸爸,爸爸不是……”

阿定扭头看向外面,让热烈的阳光打到自己的面颊上:“爸,我听到了。”

钱德信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钱太太的聒噪一时间盈满了耳朵。她说:“我不会给那个小混蛋机会伤害我女儿。她只是想保护妈妈,有什么错?”

“他打伤了崇尔,还把崇婷吓得大哭不止,他已经疯了,你必须把他送走,不然我们就离婚!”

“老婆儿子你只能二选一。”

……

钱德信无力的站在阿定身后,想要伸手揽住他瘦弱的身躯,却始终抬不起手臂,只能颓然的望着那片惨白的日光下的身影,无力地道:“崇定,爸爸会经常去看你。”

转变

初到美国的钱崇定只有十岁,语言不通成了他最大的生活障碍。他在校园里沉默寡言,交不到任何朋友。最可怕的是他开始噩梦不断,只要一进入深度睡眠,葛华就会满脸是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停的问他:“你不要妈妈了吗?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阿定,这边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妈妈真的好冷。”

当然,有时葛华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只会瞪着一双青白相间的眼睛盯着他,然后突然吐出一条长长的血舌头。

他在白天的沉默寡言中渐渐封闭自我,又在黑夜漫长的噩梦里堕落沉沦,感觉永远找不到一条活路可走,只能顺着这条路走到生命的尽头。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释放途径——花钱。对,在某些事情上来说,钱真的是万能的,有钱就能交到朋友,有钱就可以赶走黑夜的沉寂。毕竟美国的人民也都是喜欢有钱人的。他挥霍着钱德信的钞票,心安理得。日子一长身边就围绕了好多猪朋狗友,不过无所谓,对于那时的钱崇定来说,生活不过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消磨罢了,开心至上,哪怕这份开心会让他堕落到尘埃里。

不过让他记忆最深刻的却是两次截杀。

第一次是在纽约的街头,那天是他十五岁的生日。他和几个同学在外庆祝,大家都喝了酒玩的很嗨,在酒吧的重金属音乐里尖叫舞蹈。十五岁的钱崇定隐在一群发色各异的外国少年后默默的抽着烟。离开中国五年,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泛黄的老照片,在心底的最深处,一点点积聚着岁月的灰尘。他醉眼迷蒙,眼前是葛华惨白带血的脸。他挑起一丝冷笑,假装对脑海里的女人面孔不屑一顾,喝了一口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要出去透口气,这里的气氛让他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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