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支羽箭飞来,好在众人纷纷躲过。趁隙,又有几十条黑影自两侧飞出,挡在道前。
一阵惊乱,郭偕稳住马身再看,前方那几客商已纷纷扯下外袍,露出一身武人装,抽出刀剑向此逼来。
诱敌深入之计!怪不得这干人半个时辰前便不紧不慢随在后,原是在探听虚实,发觉有异,便将他等引入林中,伺机下手!遂原先那些失踪者,皆是这般神不知鬼不觉丢了性命!想到此,忿意跃上嘴角,郭偕握紧剑柄。
“汝等何人,竟敢劫道来使?”猷使强压惊色,向前呵斥。
来者中领头者跨前一步,眉梢挑落不屑:“猷人?我看你可不像!且一干猷人,自相言语却还说汉话,诚欺我痴傻?”言间不容他置辩,剑指向前:“杀!一个不留!”
乍时风声呼过,数十道光影齐飞而出,下一瞬,已有十来人倒地——却是喊杀一方!
端着弓|弩的将士自后而上,冰箭上弦。
迎面五六条人影跃起扑来——药人!心弦一紧,郭偕屏息凝神,目光随着齐发的冰箭而去。
箭光闪过,来袭者纷纷坠地。
成了!
不敢与他喘息之机,将士们一拥而上,以随身所配的冰剑刺向中箭的药人,不留余地。
混战再发,无了药人加持,劫道者节节败退,郭偕命众兵将成围攻之势,不许放走一人!经了刻把钟厮杀,最后一劫道者也中剑倒下。大获全胜,郭偕暗舒一气,不容停歇,继率众人向前开道,好在树林方圆不过两里地,一路出林子未再见人。
驻马四顾,郭偕却不甚安定,回望随众:“汝等方才,可闻何动静?”
曾无化略迟疑:“在林中时,隐约闻得马蹄声,似向此处来,然……”
“然至此却不见人影!”郭偕敛眉,“看来或有逃脱者。”
“吾等去追!”曾无化请缨。
郭偕摇头:“不及了,汝等速回头去迎御驾!”抬眸前瞻,口气加重:“定要快!”
依他叮嘱,穆昀祈只用不到两刻钟便穿过树林抵此。距离城门只余二十里,若方才的劫道者中果有逃脱者,则接下一路,难免遭遇强敌。当下之计,诚如郭偕所言,唯余一个“快”字——但在嘉王与高士举调遣人马赶来前入城,便自安然。
好在前方皆是大路,快马加鞭,若无意外不出一个时辰可抵。众人听令疾驰,半个时辰后遥遥望见新曹门。此时却见前方尘埃漫起,马蹄声隆隆——有大队人马迎向而来。
抬手示意众人驻停,邵景珩回看了眼身侧,轻道一句“小心”,便策马上前,一手扯掉外袍,露出里面的黑漆顺水山文甲。一干众人照做。
“戒备!”郭偕下令。
前排将士端弩上箭,后方的护驾侍卫也抽剑在手。
穆昀祈静驻原地,目光炯炯望着来路:来者约莫一两百人,且如他等一般,负甲在身!看来,这便是嘉王眼下能调出的所有人马了。
背水一战,在所难免。
数十丈外,来者驻停。领头者一挥手,余众纷纷往口中塞入何物,继抽剑出鞘。
金丹!
“放箭!”当机立断,郭偕下令。
数十支冰箭如漫天芒刺飞去,冲在前的药人应声落马。箭复上弦,轻啸声不断,来袭者伤亡甚重,然终究是有药人冲破箭阵,杀到近前。
郭偕一声令下,在前的弓|弩手散开,将来者放进后方的笼阵,继围而剿之。药人人数虽众,然毕竟乌合,本仗着金丹的药力横行,然轻易便遭破功,自皆惊措,一时方寸大乱,入阵便胡乱挥砍,自难与振兴军的精兵相抗衡。不过区区片刻钟,来袭者已损折半数。只敌我人数悬殊也是实,药人前赴后继,渐也压得侍卫们应接不及,步步后退。
远处的道上又驰来数十人马,中间之人颇眼熟。
“是嘉王!”郭偕沉声。
“亲来督战?”邵景珩轻蔑,“果是破釜沉舟!”
言落,来者已停驻十数丈外。穆寅澈一挥手,随在其侧的二人策马而出,小心随在众药人后,躲过箭雨,近前拼杀,身手远胜那干乌合之众!少倾杀出一条血路,剑指穆昀祈而来!
邵景珩策马上前,与郭偕一道拼力与来者周旋。药人功力自要胜出他等十倍不止,遂正面抗衡,二人毫无成算,好在有冰剑在手,尚可一博。
郭偕一剑挥去,作势直取对手喉间,见之避闪,收势一策马,错身之际,剑由侧刺穿彼者脖颈。
见同伴遭不测,另一人一夹马腹,向前猛冲,欲以蛮力强取!
对正面来的刀锋避让不及,邵景珩腾身,脚尖一蹬马鞍,借力前扑,执剑刺穿来者左胸。
了结了强敌,邵、郭二人暂后退,纵观战局:药人依旧还在前压,己方精兵只剩二十余。
猝然间,熟悉的蓝光划过,混战在前的数名药人应声而倒。
邵景珩转眸,却被反射来的亮芒刺得双目一疼——是那身熟悉的朱漆山文甲,在日光下生辉熠熠。
“景珩,令将士以箭阵替我断后!”剑出在手,马上人昂首正声。
“你……”邵景珩脸色微变。
“擒贼擒王!你与郭偕伴我同去,拿下贼首!”剑指向前,穆昀祈言出不容违逆。
眸中的踌躇意顿散,邵景珩将混战中的曾无化唤回,迅速交待过,便随穆昀祈策马前去。
剑芒开路,三人全力向前冲杀。药人纷纷回退,然箭雨尾随而至,死伤者众多。
穆寅澈不知是一时怔呆,还是未将他等放在眼中,竟是一步未退,在原地与来者成对峙之势,只前方已竖起一道人墙。
追兵已至,邵景珩与郭偕不得不回头断后。穆昀祈一马当先,鸣泉所向披靡,但毕竟单枪匹马,面对一众药人的围攻,实不敢大意,好在谨慎应付,倒也游刃有余。激战之隙,耳中忽闻清晰的马蹄声!心乍一悬,抬头前瞻,竟见城门方向大队人马奔袭而来。
“小心!”耳后人声高呼。穆昀祈回头,只见刀锋下行!千钧一发之际,刀却顿止——一柄长剑已自后穿透刀主胸膛!举目见数丈开外,邵景珩满目惊忧,空出的一手尚成投掷状。
不敢再分神,穆昀祈刺倒扑近的药人,迅疾俯身,拔出那柄插在地上的玄冰剑,策马后去。剑归原主,二人并肩而战。
步步前逼,眼看贼首只在数丈外,然撤回的药人逐渐增多,一时难以近其身。
又杀退一波来袭者,穆昀祈喘息之余,目光扫过近侧,一念上心。
“景珩,助我过去!”
身侧人会意,策马前突,穆昀祈随后,横剑又扫除一排挡路者。前人回眸,目光相触,心照不宣一颔首,穆昀祈忽自马上跃起,脚尖一点马鞍借力前去。与此同时,邵景珩已收剑入鞘,双手将之横举过头,穆昀祈双足踏上剑身的一刻,邵景珩尽力向前一个托举,即见头顶之人凌空翻身,越过挡道者们,向那马上的始作俑者飞踢去!
“不好,护……”随在穆寅澈身侧那个白面无须之人一语未罢,却见家主已飞落马下,即被一抹寒光抵住喉间。
回过神来,地上人抬眸,面色竟几分狰狞。
后方厮杀未停。
穆昀祈剑前探半寸,触及彼者肌肤:“住手,即刻!”
嘴角无声溢出一抹诡笑,穆寅澈一声不吭。
前方大队人马已驻停,穆昀祈正眼看去,正中者竟是张仲越!
后方忽出一声凄厉马嘶,穆昀祈心起不详,回眸观望:透过人马之间的缝隙,恍见一人正着地翻滚,以避追逐去的刀光!
景珩!面色一凛,剑锋偏移三寸,一刺而下,直抵黄土!执剑者眸中寒光乍聚,低沉的声音尽透戾气:“住手!”
被钉在地上之人脸面一白,依旧不出声,目光却已颓下——似突来的剧痛涣散了其人意识。
“快……快住手!”马上那面白无须者见状大惊,出声高呼。
厮杀声戞止,世间瞬落清静。
张仲越匆促下马,率众上前。
穆昀祈再回头,见邵景珩已站起与郭偕并立,似无大碍,心自一轻。
“陛下!”张仲越当前俯身唱喏。然未及出下言,一声尖利的锐鸣骤入耳,刺得众人蹙眉纷纷。
“小——”邵景珩与郭偕异口同声。
话音未落,朱甲执剑之人已旋身而起,隐见两道荧芒划过,将扑空的药人弹出数丈,倒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