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番外(18)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心又放下几寸,穆昀祈闭目,一字一顿:“出—兵!”

入耳一声似有还无的叹息:“容我一忖。”

抓着彼者的手缓缓松落,即被伸来的另一手化掌包裹,放回被中小心摩挲。

难抵倦意,穆昀祈仅存不多的几丝意识也渐抽离,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醒来已天明。室内悄寂,不见人影,但卧榻上尚还凌乱的被褥却明告他——彼者昨夜,确曾在此伴护。

接下几日,穆昀祈多时皆在昏沉中度过——早晚两回药,清早昏沉至午后,整日间,实则清醒也就那几个时辰。寻常多是,起身不久,天色已暮!遂三五日间,虽是桎梏在这小院中,却也谈不上无趣,毕竟醒着那两个时辰,并不乏消遣:斗鹅博弈,那人尽量陪伴在侧,否则,吕崇宁伤势无碍,偶也得许前来,相伴娱乐。而经几日用药,穆昀祈心悸惊汗的病征倒也未再现,可见,此药对清除当日唐黛云那盏药茶的余毒,委实有效。

俗言道,人无远虑,必存近忧,世上总无齐美之事!穆昀祈身上的余毒是渐清,然忧虑——无论远近,皆还难少。远的不必说:邵景珩至下对出兵一事避而不提,药人一案亦无进展;说近,李通李巧儿皆不见踪迹,荀渺生死不知!而除此,细微的烦扰也不少,日日服药算一桩,另则……

“你拦我作甚?昨日说不可带剑,我当下带剑了?还是提刀了?”吕崇宁的声音破门闯入。

才抚上琴弦的手一顿,穆昀祈苦笑:又来了!

“郎君未醒,不可搅扰。”另一人的声音,沉稳不容质疑。

“平日郎君未初便醒,此刻已近未正,你未尝入内一探,都不知郎君是否须人伺候,便自断言,岂非渎职?”吕崇宁据理力争。

“一刻钟前我家相公才走,未说郎君已醒,你且等着。”人声依旧冷漠。

“你说等就等,凭甚?”吕崇宁恼羞。

“此地不可喧哗,你再明知故犯,我便要将你请出去了!”即便威胁,那人话音也无起伏。

“曾无化!”吕崇宁直呼其名,不过声音着实低下几寸。

这般下去,恐是远处兵事未起,这院墙之内,一场干戈已然触发!暗下一叹,穆昀祈起身向外,拉开房门。

“郎君!”吕崇宁面红。

与之对峙者转身俯首:“无化失职,令闲人惊扰郎君,请郎君责罚!”

“你……”吕崇宁咬牙。

“好了。”穆昀祈以眼神制止忿忿不甘之人,转向那面无波澜者:“此不怪你,是崇宁莽撞。”

彼者深一揖,未再出言。

穆昀祈转身,吕崇宁会意尾随进门。

听身后屋门关闭,穆昀祈即露不悦:“君子以德服人,次之以理,再不济,也当举止循礼,何以似个莽夫般喧哗启衅,成何体统?”

“我……”吕崇宁几分委屈:“臣有错!然这曾无化明明就是仗势欺人,我乃郎君近卫,且非第一日前来,他却屡屡寻由阻我,难保不是有所图谋。”

穆昀祈睥睨他一眼:“就算这般,又如何?”

“这……”吕崇宁哑然。半晌,默默垂眸:“臣记下了,但只这曾无化不怀恶意,初衷是好,今后我自让他三分。”

“他何来的恶意?”穆昀祈啼笑皆非。抚上额角:“罢了,你只记住,每日前来,莫要无端启衅,这曾无化乍看刻板似块沉木,实则却极通透,并非好惹,否则也不能深得其主信任。你与他相争,占不得上风,还是量力为好,莫要自取其辱。”

“是。”对面人悻悻。

穆昀祈踱前坐下,即转正色:“这两日我让你留意内外动向,可有所得?”

眸光一亮,彼者跨前两步,声音极轻,却清晰:“臣,找到李巧儿了!”一面自袖中摸出一纸团,展开小心呈上。

残破的黄纸上歪歪扭扭几字:黄昏,清风酒店前。字迹模糊,似是情急下写就。

“我已打听过,”吕崇宁话音透几分自得:“清风酒店乃一小脚店,地处偏僻。”

“你答应前往与之相见?”穆昀祈蹙眉:“为何不当时便将她带回?”

吕崇宁露难:“我本想将她带回,然她似乎不愿。”挠挠头:“彼时我徘徊在登仙楼附近,身侧尚有他人,她乔装作乞儿随我走出颇长一段路,装作讨钱拉住我将这纸团塞来。”抬头:“不过这也难怪,遭遇前番变故,她如今自成惊弓之鸟。”

轻叹一气,穆昀祈转过话锋:“今日除此,可有探听到其他?”

侍立者摇头,有些无奈:“探子们已乔装在登仙楼与李通家宅周边潜伏多日,可惜一无所获,看来李通与那干人并不会存此侥幸,应是另有安妥处落脚。”

“荀渺呢?”明知无望,穆昀祈仍不吝多问这一句。

“无消息。”言者沮丧。

穆昀祈轻锁眉头。

少顷。

吕崇宁小心:“则郎君看,今晚我是否……”

穆昀祈颔首:“你自然要去,但须带人同往!”

吕崇宁不解:“然李巧儿并不愿……”摸着下巴:“况且这般,邵经略不就也知晓此事了么?”

穆昀祈苦笑:“你以为当下,还有事可长久瞒过他?”起身:“况且外间危机四伏,李巧儿再伶俐也终究是一孤弱女子,随时可能被歹人寻到而陷险境,而你将她带回,令景珩知晓她身份也是无碍,再如何,他不至对一女子横加为难、严刑逼供罢?”

“这倒是!”吕崇宁眸光一亮:莫说女子了,就是那秦柳直,至今不发一言,还不是完完好好待在司狱?眸子一转:“如此说,邵经略,并非如传言那般冷酷无情啊!”

“既知是传言,何以当真?”穆昀祈一声轻嗤,拂袖往内去了。

第13章

醒来又是午后。穆昀祈微微一动,就听榻边那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醒了?”侧头对上两束柔润似水的目光,一撇嘴:“你每日都这般闲么?”余光扫过他手中:“《六韬》?几日了,一卷还未读完?”

垂手一笑,那人倒宠辱不惊:“温故知新,博大精深之作,自值得缓慢而反复咀嚼。”上前扶他坐起,探手试了试,额上并无汗,试问:“晚些再沐浴?”服药期间,偶尔盗汗,然非病征,实于清毒有利。

穆昀祈点头:“我欲出门吹吹风。”

或看他精神尚可,邵景珩未阻止,只照例先传来汤羹点心让他用过,才许出门。

前两日又下过场雪,庭院一片素白。东隅两株梅树,老干皴曲,花缀满枝。二人沿着清扫过的小径踱步,风过处,暗香沁脾。

“……言而无信……枉称君子!”院墙外,女子的声音随风透入,轻微而含糊。

“……我并未答应你什么……外间危机四伏,带你回来尚可保你一命……不知好歹!”此声熟稔。

穆昀祈看了眼身侧。

“无化!”邵景珩转身,面色不善:“任闲人在外喧哗,要你是作什么的?”

檐下人一愣,急抱拳:“我这就将他们赶走!”

“慢!”穆昀祈制止:“喧哗或事出有因,我看还是让他们入内来一问缘由为好。”

“这……不妥罢?”邵景珩迟疑,“毕竟这李巧儿……”

“李巧儿随我们一路北上,她若果真存歹心,早当有举动。”穆昀祈一语解他顾虑。

想来也是,邵景珩改口:“那就将他二人带进来,我也正好借机再审一审李巧儿!”看曾无化领命自去,回身解释:“昨夜吕崇宁将李巧儿带回,她却满腹怨气,以为吾等设计害她,问什么皆不肯答,只是无理取闹,不想当下竟还到此撒泼,实难理喻!”皱皱眉:“若非你有过叮嘱,我早将之关入司狱严审了!”

穆昀祈未予置评,倒是嘴角轻浮一抹黠味笑意:“景珩,你养过猫么?”

“猫?”彼者茫然:“我从未养过猫狗,即便不争,实也非我亲自饲养……”说到此,方才还怒意凸显的面上竟露一丝赧色。

“那便怪不得。”穆昀祈笑得大度,“猫性情乖戾,不似狗顺服,常违逆主人,然它越是暴躁,你愈是要存耐心,切忌争锋相对、以暴制暴,最好故作不上心,待它无趣自来贴上你,才可顺水推舟,将之一身逆毛捋顺,之后如何,皆由你。”

浅一沉吟,那人恍然:“你之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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