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了?”茉茉看着翠姜的脸色发白,低声问道。
“没事儿,这帐子里头闷。”翠姜知道,就算自己再不愿意,从现在开始,命也就是这样了。
茉茉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外面出事儿了。”陈宪蓁的丫头玫荔出去端了杯茶的功夫,回来道。
三个人立时都站了起来,陈宪蓁跟着就问:“怎么了?可是皇储落定?”
程静绗怯怯地看了陈宪蓁一眼。
陈宪蓁微黑的脸忽地一红,低声咳了咳:“我的意思是,此时天晚了,什么时候才能去休息啊?”
翠姜觉得有点好笑,又着实笑不出来,所以一脸无表情。
“不是的,是东靖王妃忽然腹痛不已,王爷把她送回帐子里诊治,进行一半儿的册立储君的仪式就搁在那儿了。”玫荔道。
“檀湖姐姐怎么样?”程静绗道。
翠姜一直没听过这个小姑娘说话,此时乍一闻觉得细细巧巧,很是悦耳。
“回程小姐……”
“你是说仪式进行了一半儿?”陈宪蓁打断玫荔的回话,完全没理程静绗的询问。
“啊……是的。”玫荔见她主子有些急切,也只得放下说了一半的话来回答。
“那可有了结果,或者,可有了苗头?”陈宪蓁的眼中都是光彩,语气也开始不避讳的紧张。
翠姜看着天儿,哎……着的什么急,裹得什么乱,屋里这三位姐姐妹妹,充其量都是侧妃啊。就算是裘凤游当了储君,太子妃也是薄檀湖,宪蓁宝宝……哎?宪蓁宝宝手都有点抖。
一边程静绗也在抖,不过她是气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继续问也不是,眼泪不住在眼圈儿里打转了,想是陈宪蓁打断了玫荔回答自己的问题,她觉得难为情。
“程妹妹不用太担心,薄小姐大概是不太适应草原的水土,想来不会有大事,而且太医在的,还有他家二位王爷,你过来坐。”翠姜凑近了程静绗,轻声道,用手扶了她的衣袖,把她带回了座位。
程静绗忙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翠姜一眼。
“你说什么?真的是咱家王爷?我……我是说,东靖王爷……你没看错?”陈宪蓁的脸上现在欣喜若狂。
“玫荔没看错,千真万确的。”玫荔也很高兴,扶着她家主子抓着自己的手满口的发誓。
一旁的程静绗拧了拧眉。
翠姜推了推茶碗:“妹妹喝茶吧。”
“姐姐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是因为……”程静绗看着翠姜微笑,认定她看见了自己凝眉是因为听到了东靖王爷的名字。
“我只是觉得茶不错。”翠姜一笑道。
“那现在情形怎么样了?”陈宪蓁没有理会翠姜两个人,继续问小丫头道。
玫荔摇头:“奴婢不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王爷带了王妃进大帐医治。想是等王妃好了,仪式还是会继续吧。”
“那是当然,有什么能大过皇上立储!”陈宪蓁在帐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眼中闪着喜悦和不安的光芒,又抬头看见对坐饮茶的翠姜和程静绗才发现帐子里还有她人,不觉脸上有些喃喃之色,刚要开口遮掩,只听得帐外,一片大乱。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薄檀湖没有真的病。
是裘凤游让她病的,要病得恰到好处,要看着裘凤游的手势而病。于是她看到凤游抬了抬右手整理衣服的时候,倒地不起。
至于为什么要装病,檀湖并不知道,但是她愿意听裘凤游的话,从前就愿意,现在更愿意,因为他从此是她的天,没有什么大过天。
薄檀湖的突然病倒让人们吃了一惊,不过有一件事情,让人们的吃惊紧跟着就达到了顶峰,那就是——裘赫朝在薄檀湖“假倒”后猝然“真得倒了下去”!
对于裘凤游,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实在个意外。
裘凤游只是想让薄檀湖拖延立储的时间,最好能病到他们回端阳再立储,这样他就有时间处理金丸密旨的问题。他自信他有办法处理掉,御用的蜂浆琼花蜡虽然每年进贡都是有数的,且只在皇帝一人手中保存,可只要是进贡的东西,总有来源,有来源就难不倒他裘凤游,但是……这需要时间。
可现在!裘赫朝倒了下去,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始终不肯露出颓势,裘赫朝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在裘凤游抱着薄檀湖走入大帐的时候,裘赫朝想回皇帐去休息一下,站起来,复倒下,倒下了就没再站起来。
众人一片大乱!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啊?!皇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陈宪蓁在内监急匆匆进来送信的时候说道。
内监有些畏惧陈宪蓁竟然敢直接议论皇上的病情,不自觉向后退了退,脸上铁青。
程静绗亦走过来道:“皇上现在如何?公公觉得我们现在过去是添了乱还是能帮些什么?进退哪样好?公公不妨明说。”
内监忙低头:“奴才不敢,哪里说得好进退。”
翠姜知道,皇上的骤然病倒让大家一时慌了手脚,就算是从小教识礼仪的大家闺秀们,此时也会慌乱,只捡了自己关心的说,表现的是自己最本能的反应,比如陈宪蓁一直在关注着谁能当皇帝,程大小姐就一直关注着自己是否得体。当然,慌乱的根源是她们现在已经不能对皇家的事情置身事外了,因为她们现在也是皇家的一份子。
“多谢公公传话。”翠姜觉得都这么尴尬地站着也不是回事儿,走过来道,“想来各位娘娘和诸位王爷、王妃都在侍疾,我们三个这就去皇帐外候着吧。若是里面有吩咐,我们也可以随时应承。”
翠姜想:这样的提议大概二位千金应该都是同意的,而且猜想现在父亲和天仙老姐应该也在那边,离他们近一点,也能随机应变。
小内监有些为难,因为他的差事就是来传个话。
“公公放心,这是妥当的,如是还不放心,你去回了李公公,我们等着便是。”翠姜道。
“那就请三位王妃稍等,奴才这就去回禀。”小内监对着翠姜行了个礼,转身走了。果然不一时又跑了回来,满脸都是点头带动的波纹,“王妃说得是,李公公代各位王爷请三位王妃皇帐外伺候。”
三人忙点头称是,李康这一“代”字用得是相当的有礼。
静静地跪在大帐外,静得就像没有人。
翠姜看到随行的御医们几乎都跪在帐外,面色焦急凝重,商议不断,有人念了就有人写,一张张方子写了出来,内监们便按照药方所写,快步跑去熬药,不消片刻,药性表显容易熬得的药已陆续端了来。
内监们用银盖碗捧着,依次站在皇帐外,等着宣召就送进去。
皇帐前的空气紧张到结露水。
翠姜在帐外没有看到她爹和她姐,不过她知道他爹正在皇帐旁边的配帐内处理着什么事情,烛火晃晃,模糊地映着他奋笔疾书的身影,只是不知写着什么。
而皇帐里此时人影很杂,依稀可以分辨出贵妃、李、薄二位王爷、裘凤南三兄弟和他们身边站着的各自新晋的王妃。
站在最末的是身量最高挑的翠忱,灯晃而影不晃,端庄沉静。
除了一众位高亲近之人,此时其他人都在皇帐外远远跪着,不能走开也不能站起来。与皇族亲疏远近的关系就像扇子一般铺开来,越接近边缘就越是薄,也越是凉。翠姜都能看到黑漆漆的阴影中,有人都要睡着了,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并听不清楚。
时间匆匆。
“翠姐姐,我有些怕……”程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皇帐的帐帘子忽地被掀了开来。
跪着的人们不禁挺腰抬头去看。
只见打头出来的正是一步三回头的贵妃粟月怡,脸上泪痕点点,发丝有些凌乱,好像骤然间老了几岁一般,手轻轻搭在翠忱手上,由她扶着,一步一挨地向外走。
她身后便是菡如妃,她还不如粟月怡,本来就怯懦的脸此时更添了不胜之态,扶着她的自然是薄檀湖,因为皇上病倒,薄檀湖不得不“挣扎”着起来。
后面跟着的是独步前行的李世珊。再后面的是一位御医,翠姜认识,正是经常跑到他们家去的御医院院判刘珂。
他也出来了,那岂不是里面没有御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