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皆入今宵酒(17)

“当然不奇怪!”薄宏定道,“她俩不去谁还能去?”

李记笑了笑:“这就是了,选你我之女是情理之中,是他裘家的‘至情至性’,是情分。可陈家呢?你当贵妃的儿子选了翠家两个沉鱼落雁的女孩儿果然是因为美貌吗?”

“那还能因为什么?”薄宏定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一下李记的话,眨了眨眼,盯着刚成为他女婿的裘凤游。

虎皮大氅上,裘赫朝望着裘凤游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浮现隐隐笑容。

一旁的菡如妃看着裘凤游选了薄檀湖,自是一脸的满意,可此时看见儿子竟然移步向后走去,完全没注意陈家小姐,不禁脸上有些焦急。

看着菡如妃出了一脑门子汗,粟贵妃用手中的软花帕子沾了沾鼻翼掩口一笑。

人们正在各自思索,以为裘凤游会选个不起眼的女孩儿,不想裘凤游只是转了一圈儿,竟转身回来了。

“那步摇便送与陈姑娘吧,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裘凤游对着已经泪到唇边的陈宪蓁道。

泪痕点点之后是莫大的欣喜!陈宪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傻在当场,都没有去接凤游递过来的步摇。

酒到唇边的李记愣了,手有些微微地抖动。

薄宏定冲着他皱了皱鼻子,不屑地仰头喝了口酒,故弄玄虚了半天,就是去转了一圈儿而已嘛!

“不喜欢?”凤游笑若清风尤朗。

“不……不是,我……”陈宪蓁咬了咬嘴唇,“宪蓁不胜欣喜。”

凤游一笑:“喜欢就好,我觉得也不错,这三支里面,你的这支最好看。”

没有继续说下去,裘凤游轻轻拉过一直揉在陈宪蓁手里就要碎掉的帕子,抬手为她逝去了挂在眼角的泪痕:“草原风沙大,迷了眼睛疼吧?”

陈宪蓁愣了,所有的人都愣了,众目睽睽之下啊,王爷……这是……开撩?

陈宪蓁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星辰一般明朗的郎君,觉得腿都软了,微黑的肤色之下绯红一片,充满了少女的羞涩与喜悦。

一旁的侍女忙扶了她,簇拥着,进入了饰满铺天盖地红色喜幔的大帐。

此时,大帐里满满充斥着四位女子即将嫁入皇家的未知与惊喜,羞涩和期待。

为嘛是四个?不是六位?因为有人完全没有这种情绪,翠忱只是静静坐着,丝毫声响都没有,而翠府二小姐翠姜现在气闷得可以。

“你怎么了?从进来就一脑门的汗?”翠忱低声问翠姜道,“本来就是什么情况都会发生,现在也不算意外吧?”

“这还不意外?”翠姜盯着翠忱,眼神复杂,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且不要说以后……先说眼前,我怎么和咱娘交代得过去?

翠忱摇了摇头,不太明白翠姜的意思:“已经选上了啊。”

翠姜???

翠忱……她,娘对她的要求是选上就可以?和自己不一样的吗?

掩饰地哼了一声:“我拜托你照照镜子,我的姐,玉皇大帝来选神仙你也选得上啊。”

翠忱瞥了翠姜一眼,半晌安静道:“说实话,我其实挺希望你和我一处的……姜儿,我有些怕。”

看到翠忱忽然而来的黯然,翠姜知道她的感受,其实自己也体会着这种隐隐的不安,因为对她们而言,选妃不是嫁人这样简单的事,关系着太多的利益牵扯,掺杂不清。

握了姐姐的手,翠姜挤了一下眼睛:“不怕啊,小忱忱,小仙女,有我呢。”

翠忱“嘁”地嫌弃了一声,笑着回握了翠姜的手。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翠姜望着大帐中通明的烛火,呼了一口气。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草场上,没有入选的女子被送回了平日休息的大帐,一切似乎在情理之中结束,只是也有个小小的意外,那就是差点当众发彪的胡琳栯,涨红着脸狠狠剜了一眼程静绗刚才站的位置,一个盐铁使的女孩儿,竟是也被选走了,陈宪蓁那样黑不溜秋铁塔一样的也被选走了,剩下的是要样貌有样貌,要身份有身份的孤零零的自己!站在这里,站成了笑话,这简直就是侮辱!□□裸的侮辱~

人群里陈西卢劫后余生一般抹了抹汗,虽然女儿只是侧妃,好在也是选上了,现在再看裘凤游,嗯!当真是个人物!眼光不浅。

人群中道贺之声此起彼伏。

皇帝裘赫朝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粟贵妃递了一杯酒来:“皇上。”

裘赫朝挥了挥手,粟贵妃马上知趣地退后了两步。

“走吧,咱们去给皇上敬酒,现在可都算是名副其实的亲家啦。”薄宏定又碰了碰李记。

李记拧着眉,努力想又想不大明白,心中犹自彷徨:这是为何?凤游到底在干什么?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想什么呢?自打刚才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说你啊,就别猜了,猜了半天也猜不对,还说凤游不会选陈西卢的闺女,这不是选走了吗?要我说选了就对了,现在凤游可是我和陈西卢的女婿,你的外甥,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本得这天下?”薄宏定看着李记不开晴的脸,追问道。

“这不对劲儿。”李记恍若未闻地看着薄宏定。

“好了好了,快走吧,皇上等着咱们呢。你没看见陈秃子,程老头都已经上前儿了,翠白脸儿都回来了,咱俩也别落了后。”薄宏定用胳膊肘杵着李记,手里端的酒直往外漾。

李记无法,只得暂时放下疑惑,跟着薄宏定向前走。

待五个人都站好,齐齐就要跪下谢恩,膝盖刚挨了地,皇帝“免礼”也出口了,五个人谢过复站了起来。

裘赫朝端了李公公捧来的酒杯,一步步走下了为宴席特别搭建的皇台。不知道是不是坐得久了,脚步有些不稳。

李康跟在一边儿,忙伸手扶住。

见皇帝走下来,五个人又要跪。

裘赫朝弯腰捡着薄宏定扶起:“当日战场之上,咱们论兄弟,共过生死;今日庙堂之上,咱们论君臣,定过社稷;此时此刻,咱们论的可是亲家了,今晚得把这些三拜九叩的事儿都给免了,眼看都是做太公的人了,咱们干了这杯吧。”皇帝看起来很高兴,眼角的风霜都好像润了些光彩,手中杯高高举起。

五个人中属翠少平和陈西卢年纪青些,也是四十余岁的光景了,此时听皇上如是说,一时也都有了些感慨,并不多言,杯中酒尽。

杯中酒尽,一时皇帝没了言语,只是默然站立,然后慢慢回身,一步步向着自己的座椅走去。

与皇帝敬酒的五个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言语。

陈西卢碰了碰站在一旁的翠少平:“翠相,你说点什么吧。”

翠少平摇了摇头。

此时,何情又何必去打扰一个老人的思绪。

天上,云渐渐散开……月亮露出了皎洁的光影。

“宏定,林起啊。”裘赫朝在许久的沉默之后,转身冲着薄宏定和李记王爷道。

李记表字林起,除了皇帝和薄宏定,没人这么称呼他。

这一声叫得苍茫而凝重,二人听得亦是正色,知皇帝有话要说,而且是重要的话,甚至是关乎大齐未来命运的话,二人不敢怠慢,掀起袍子跪了下来。

他二人这一跪,旁边的人纷纷跪下。

裘赫朝看着跪在眼前的人们,觉得不是那么清晰,一阵阵不那么清晰……胸口的疼痛已经从刚开始的隐约变得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些难耐。即使不那么愿意,一切却都不可逆转地昭示着,属于自己的鼎盛年华已然逝去,现在自己应该去做的,必须去做的,就是选择一个自己信任的孩子,将自己戎马半生,金戈浴血打下的江山亲手交给他,亲手。

“皇上,臣在。”薄宏定和李记跪在众人之前,抬头看着眼光有些迷离的裘赫朝,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呈现不太健康的灰色。

裘赫朝挥了挥手:“今日之后,你二人就是我大齐的护国公了,一应事务要帮着他,辅着他,不能凡事都顺着他,你们的心里要像待朕一样待他。”

“皇上。”薄宏定知道裘赫朝的这个“他”说的是大齐未来的皇帝,如今就要当立的储君,不觉忽地嗅到了一丝颓息,不详的颓废之息,心中顿时如擂鼓一般。

征战十年,裘赫朝不只是他的皇帝,是他的君上,也是他的主心骨,是不能失去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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