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也没救着?她心里一沉,眼眸瞬间暗了下去——当时的屏逸,想必一定很难过吧?
灵觉眉目冷定,轻轻叹息:“很显然,当时父神想考验的并非是我们的术法,而是在关键时刻的决断。”
“决断?”紫游神情一动,若有所思。
“在那两人之间,无论选择救哪一个,必然有一个会死,很难做到两全其美,但若想要同时救两个,结果注定失败。”灵觉望着辽阔的湖面,眼眸冷冽,语气却很平静,“屏逸太过执着于生死,未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取舍,这才是导致他失败的根本原因。”
紫游凝眉,黯然叹了口气:“他一定是不忍心看着其中一个死去,所以才拼尽全力去救两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由此看来,感情用事只会适得其反,好心也会带来恶果。那次的考验对屏逸的打击很大,他为此而纠结了很长时间。”灵觉停顿了一下,忽然冷笑起来,“不过后来他总算是彻悟了,所以在本座和天界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弃手足之情于不顾。”
“但是这次,本座很好奇……”灵觉看向身旁的少女,嘴边露出了一丝奇特的笑意,“猜猜看,在你和天界之间,他又会作何选择?”
选择?紫游心头一惊,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假如他放弃了你,你会恨他么?”灵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紫游一愣,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不恨。”
“为什么?”灵觉目光闪烁了一下,心中不解。
“我明白,他处在那个位置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紫游怅然回答,“更何况,本是我先放弃了他。”
灵觉看着她,挑眉冷笑:“你早知道跟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为了自保,索性去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我嫁去西海,既可以自保,也能够让他断了念想,不再受弑情咒印的折磨,这样不是很好么?”紫游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神情郁郁。
“你没有尽力争取就轻易地放弃了,不觉得自己很懦弱么?”灵觉微微皱眉,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满和责备。
“怎么争取?”她一愣,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难道要我凭着微末之力去和天规对抗么?那岂不是自寻死路?我还没有蠢到那个份儿上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灵觉深深地看着她,语气意味深长,“如果本座能帮你们成为眷属,你可愿意站在本座这边?”
何以解忧
“你……你会有这么好心?”紫游打量着这个喜怒无常的人,不由得摇了摇头,难以相信,“你之前还说要杀掉我们。”
灵觉淡淡一笑,不以为忤:“如果你们愿与本座达成一致,那我们就是盟友,而非敌人。”
“盟友?”紫游心里一沉,不禁皱起眉头,“你想让我们背叛天庭,和你一伙?”
“假如屏逸能与本座同心同力,天帝之位将唾手可得,”灵觉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到那个时候,本座跟他轮流执掌大权,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你想和他双宿双飞又有何难?”
“哈,痴人说梦……”紫游摇头嗤笑了一声,“如果他真有那个心思,两万年前早已与你联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两万年前你尚未出现,他又遭到弑情咒印的禁锢,心如止水不可转圜。”灵觉看了她一眼,语气深远,“可是现在他心里面有了你,也就等于是有了牵绊和欲念,也许在你的劝说之下,他会做出改变。”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去劝他做泯灭良知的事情。”紫游断然道,“况且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面,他是不会动摇的。”
“看来你并不是很想和他在一起。”灵觉冷笑了一声,开口嘲讽,“活该你们要遭受生离死别之苦。”
生离死别?紫游心里一揪,情绪剧烈地波动,涩声道:“如果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即使跟他在一起了也会良心不安,这样的快乐……我宁可不要!”
“妇人之仁。”灵觉傲然挑了挑眉,颇为不屑,“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难道你甘心受死么?”
“当然不甘心,”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脸扭向一边,“但也绝不会助纣为虐。”
“你和屏逸真是一样的蠢,半斤对八两,和你们这种榆木脑袋是说不通的,”说着,灵觉忽地屈指在她头上弹了一记爆栗,黑着脸道,“简直是浪费唇舌!”
“呃!”紫游吃痛,忍不住揉了揉脑壳,气急之下抓起桌上的果子就朝着对方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混蛋,有你好果子吃!”
灵觉手指一动,瞬间发出了一个咒术,迎面飞来的果子顿时在空中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即掉头飞回,纷纷砸向了对面的少女。
紫游一怔,连忙闪身避开,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果子击空之后纷纷掉落,满地打滚。
“晚上记得来赴宴,榆木脑袋……”灵觉挑眉笑了笑,转身从水榭里面走了出去。
“略……”紫游气不过,冲着他的背影吐舌做鬼脸。
寿宴设在未央大殿之中,前来给灵觉祝寿的都是瀛洲土生土长的精灵们,至于外面的那些个妖魔鬼怪则不在邀请之列。
当地的精灵与灵觉相熟日久,对他倒是一片赤诚,特地置办了丰盛的酒宴,为之庆贺生辰,席间丝竹管弦,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浓妆艳抹的美人载歌载舞,语笑嫣然,轮流来到灵觉身边,向他投怀送抱,殷勤把盏劝酒。
灵觉今日似乎心情甚好,竟是来者不拒,左拥右抱,一边欣歌赏舞,一边举杯痛饮,身边倚红偎翠,放浪狎昵至极。
紫游坐在侧席,时不时地瞄他两眼,频频皱眉,满脸不快,然而却又忍不住去看那张和屏逸相似的脸,聊以排解忧思之苦。
当灵觉向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慌忙垂下眼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羡慕她们么?”灵觉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伸手从盘子里面拿起一个大大的蟠桃扔了过去,“来!不用不好意思,本座雨露均沾,你也有份儿……”
只听“砰”地一声响,那个桃子应声落到了紫游的案上。
“谁稀罕!”她皱起两道秀眉,扭头瞪了他一眼,神色不禁有些气恼,顺势端起案上的酒杯便仰头灌了下去。
此时此刻,唯有酒可解忧,也唯有酒可浇愁。
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早已醉意醺醺,趴在案上一动不动,竟是昏睡了过去。
灵觉屏退左右,起身来到她的身边,抬手扯了扯她的耳朵:“起来,这里不是休息的地方。”
“……干嘛?是……谁在咬我?”紫游蹙起秀眉,勉力晃了晃脑袋,口中喃喃呓语,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灵觉拿起她案上的酒壶摇了摇又放下,不禁有些气苦,忍不住鄙视:“才喝了小半壶便醉成这样……真是没用。”
“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紫游忽然动了一下,在睡梦中低低咕哝着,声音含糊,眉头不展。
“女人真是麻烦……”灵觉轻叹了一声,矮下身将烂醉如泥的人横抱起来。
“云……”她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喃喃低唤了一声,眉头轻锁,密密长长的睫毛像蝶须般颤动了几下,眼睛微微睁开一线又合起。
灵觉不由得僵住,眉目间掠过了一阵情绪波动,沉默了片刻之后,拔脚离开未央大殿,把她送回了屏逸的故居。
“我好想你……”紫游陷在醉梦之中,将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说着醉话,忽然间把嘴唇贴到了他的侧脸上。
灵觉完全没有想到,身子一震,顿时僵在了床前,脸色飞红,心跳不由加快,只觉得那个长长的吻是如此灼烫,一时间浑身的血都跟着暖了起来。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心早已变得沧桑冰冷且坚硬如铁,可是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
他暗自吃了一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紫游吻过他之后,软绵绵地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下,唇齿间一边吐着酒气一边喃喃呓语,声音含糊不清。
灵觉不禁有些心乱,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然后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了床上,自己则在床边坐下,定定看着醉梦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