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的司机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在她们说话间,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行李箱搬到了车尾箱里。
舒澄清把一旁聒噪的伍小胖塞进车里,跟司机低声道了声谢,上车便调低了座椅闭上了眼,期间时不时敷衍几句伍寻樱。
“我们今晚去炎野时那玩一会儿啊!”伍寻樱这几天在家憋坏了,此时胸中燃起满腔热血。
舒澄清闭着眼,开口拒绝:“不去,累。”
“可是仙贝已经在好几天前订了包厢了,你就去坐一下,小小地玩一玩嘛。”伍寻樱还不死心,继续劝说。
伍寻樱的赌技是舒澄清教的,当年舒澄清被她各种纠缠搞得快崩溃之时,某一天发现她在赌桌上的天赋。
这就好比,一个喜欢吃榴莲的人,在全部人都说臭时,突然出现一个人跟你说榴莲好吃。并不是说两个人有多么契合,而是在某个瞬间让舒澄清感觉,她们还是有做朋友的缘分在的。
“你一个孕妇,大晚上不睡觉,跑去赌场干嘛,宋其琛不管你的?”
“他忙得团团转,才没空管我呢。”她小声嘀咕。
舒澄清闻言,掀动眼帘,黑暗里眸光流转,“下次吧,今晚我估计苏望云不会有空的。”
伍寻默默看了她一眼,表示怀疑。
舒澄清调整了一个姿势继续闭上眼,干脆地抛出原因:“我没骗你。刚刚跟我同一架飞机回来的,还有江海。算算日子,他应该在国外集训,这个时候跑回国,苏望云这会儿估计找得焦头烂额了。”
伍寻樱听完,笑了笑,“江海?又是江,又是海的,能不浪吗?难怪找不到。”
舒澄清也笑,按下两厘米车窗,晚风灌进来带着冰凉的湿气,吹起她的长发,沾湿她的衣领。一分钟后,她卡着时间关上车窗,笑容一滞,眼底的疲倦汹涌袭来。
伍寻樱担忧地看着她。
“这次带学生出国还顺利吗?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还行吧。”她按压眉心,“你呢,最近还很难受吗?月份大了,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她点点头,“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车在疾驰,细雨在车窗外滟成水珠滑落,路灯照耀,在车里只见成串的斑驳光影。
伍寻樱把她送到楼下,落下车窗嘱咐她好好休息,看着舒澄清拖着行李箱在公寓楼下等她先离开的身影。
她突然跳下来车,“宝贝儿,我不管什么好人坏人,我只站在你这一边。”
舒澄清被她吓了一跳,感动之余又有些无语,“你最近是不是在刷有些三观不正的电视剧?你的胎教能不能高雅一点?听听拉二胡什么的不好吗?”
伍寻樱:“……”
舒澄清回到家时将近凌晨。
刚想按下密码锁,继被伍寻樱吓了一跳之后,现在又被门口蹲着的一团黑影吓了一跳。
等她回过神看清那个人的脸时,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出了窍,愣愣的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伍寻樱真的是个小太阳。
(哭包小宴爷即将上线)
☆、撑伞
他瘦了,胡渣没有修理,坐在疏散楼梯口像只被遗弃的小宠物。
俩人似乎僵持了许久,楼道的等都灭了,但她在黑暗中依然能看见,那双狭长的眼睛耷拢着,迷离却直勾勾得望着她,既委屈又可怜,在控诉她。
舒澄清没有心理准备会看见宋宴,一时间站着没动,就是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流光。
只一眼,宋宴知道她心软了。
他缓缓的在她面前站起,伸手拦腰,将她一把搂过来,掐着她的腰强迫她和他之间紧紧贴合。
舒澄清在一瞬间触及他冰冷的体温,直觉不对劲,推拒的话卡在喉里,一抬眼就看见他那张漂亮得魅惑人心的脸,带着他特有的凌厉与黑色世界的灰色晕染。
她心里平白无故添了几分慌张。
黑云压城,星光全无,忽然的暴雨骤降,他故意淋了一身冰冷,让这个心底善良的女孩子心软,对他不设防。
宋宴知道自己很卑鄙。
她没有动,身体却微颤了颤,他感受得到。
他低头吻她,完全是以一种不可抗的威势,她反抗无用,俯首称臣,放任自流。
“你回来了。”他伏在她的颈窝处,像是刻意要证实自己的话一样,出其不意地咬了她一口。
她承受着,也不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回一句什么话。
最后只是心里叹了叹气,习惯性地包容他,“有事进屋说吧,站在这里,影响邻居。”
开门进去开了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将门落锁,把她困在门后的一方角落。刚刚在门口光线昏暗,这会儿在室内,灯开得明亮,她看见了他的一身尽湿,心里很不是滋味:“宋巡去哪了,怎么任你搞成这个样子。”
他哼唧了一声,整个人尖利得跟炸毛的喵喵有异曲同工之妙,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他不会照顾人,你也不照顾我。”
宋宴的脆弱都极其狡猾,她是知道的。
舒澄清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心软半分,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爱得比较深的人总是先低头的。
宋宴从来不去计较谁爱得深一点,他只是想要她,只要她不走,什么输不输的,低不低头的,他都无所谓。
宋宴伸手搂过她的腰,把人强行按在自己大腿上,把人禁锢在他怀里。
“对不起。”
他深埋在她颈项处,对她缴械投降,“那天说的话,是我口无遮拦,是我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的真心不是那样的,我的出身我没办法选择,但是你要的未来,我会努力做到的。澄澄,我对你道歉,以及起誓不再欺骗隐瞒,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这个像小孩般会向她撒娇的人,一转身又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人。
有时候是处心积虑的□□者,有时候是示弱撒娇的小孩,有时候是即使被她凌迟了自尊依然舍不得她的深情人。
她没有回答他,脑海里一直回想一些话。
楚河的话,一字一句,印刻在她心头:舒小姐你以为,宋宴时至今日,还有选择人生的余地吗?
她浑身一冷,双手不自觉地发颤。
“我没有办法过没有你的生活,我不习惯。”他控制不了自己,双臂收紧,“我们的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旁人,哪怕那些旁人是我们的亲人,又怎么样?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管不了这么多,除非我这个人死了,否则我不会放你走。”
“明明你连文墨都不恨,为什么独独对我恨成这样。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和你走到一起,你不知道我看着你戴着我亲手做的戒指,心里有多感激。澄澄,你权当怜悯一下我,好不好?不要走。”
“……”
“或者,如果你要讨厌文家,你跟我在一起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你只要跟我在一起,然后再像灰姑娘的后母一样对我坏一点……前提是,你得跟我在一起。”
看着他放低姿态的委曲求全,舒澄清突然感觉整颗心都死了。
离开的这半个月,她极力想要让自己平静,最起码要做到在他面前演一回镇定且无情的角色,如今她做到了。
舒澄清淡淡开口,语气平静:“你放开我,别闹了。”
宋宴见她终于开口,暗暗松了口气,抬手将她额前的细发挽到耳后,缓慢而深刻的对她说:“澄澄,别对我这么狠心,别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好吗?”
她看着眼前的宋宴,情绪瞬间低到极点。
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人?
美感与杀伤同在,一副好皮囊被他利用得浑然天成,迷惑着让人产生对他的期待。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勾起期待值的那一刻,便注定会被他掌控。好比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他知道你期待什么,便注定懂得如何摧毁什么。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她看见了他真正的敬颂,真正的哀悲,以及毫不掩饰的诉求。
他身后的恢弘磅礴的世界,终将,注定,向她展示了那个肆无忌惮对她撒娇、令她心疼不舍的宋宴身上的对所有人背负的恢弘责任,以及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又何止一个死人而已。
她心里难过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