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了,坐在内室的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没想到,居然放任这样的男人在舒澄清身边数十载,毫无防备被他摆了一道。
烈酒入喉,眼神更阴冷了几分。
宋宴最近过的不太好,持续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他的体力有点跟不上思维运转的速度。
更糟糕的是他最近失眠,到了睡觉的点就灌酒,醉了就睡几个小时,又没有人会在半夜哄他喝醒酒汤,于是第二天宿醉,情绪阴晴不定,周而复始。
所谓家世背景摆在那里,养尊处优,少爷脾气是刻在骨子里的,宋家的“小宴爷”自尊心受挫,得不到想要的关心,索性放任自己喝个醉生梦死,睡得昏天暗地。
半睡半醒间,他天生的警觉性听见了脚步,脚步很轻,显然刻意放轻了脚步。
那人进来在他床头放了一杯水,又俯下身,伸手替他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被子,又似乎踌躇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这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极其在乎他的女人。
欲望是一支致幻剂。
宋宴没有睁眼,就在她伸手向他的瞬间,忽然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紧紧不放,用力往床上一带。他制住她的身体,睡眠状态下的最原始的男性姿态与她相见,左手从她的上衣下摆探进去,作势要吻下去。
可惜一触碰到这具身体,一种全然陌生的触感,让宋宴脑子里顷刻一片空白,身体反射性地僵硬着不动。
他几乎是瞬间弹起的,就像是遇到了一件让他极其厌恶的东西。
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伸手开了壁灯,室内骤然大亮,宋宴也顷刻清醒,方才的七情六欲迅速撤离,整个人阴沉得不像话:“滚。”
作者有话要说:舒不知:哈,宋宴玩蛋了。
宋宴:我完了,你也得完。
舒不知:......
☆、撑伞
楚庭三十层。
休息室里静得可怕,空气仿佛凝结住一般。
许朝有被甩在床上,不知所措,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解释点什么,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可她未经人事,刚才的宋宴,调.情意味充斥在每个毛孔,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宋宴,当真是吓傻了,连被他扯上去的衣服都忘了整理。
直到听见他阴沉暴戾的声音,才回过神,羞愧得跑出房门。
舒澄清要找宋宴很简单。
他一向比较纵容她。
雾气很重,天色灰蒙蒙的,感觉明天会有雨。
她一脚踏进楚庭时,乘着电梯上了三十层,走到一个楼梯口拐角时,听见一个异样的声音,一种女孩子受了委屈,捂着嘴强忍气息的哭声。
一个女孩子,掩面痛哭。
舒澄清站在那里许久,以她清醒的头脑,完全可以想象在她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一件什么事。
她觉得心里像一块用来拭水的破抹布,被拧成一团,干巴巴的。
宋宴的房门没有关。
手心传来的陌生女性的身体触感犹如一场荒唐,那种他根本无意犯错却又莫名其妙地真真巧切的做了错事的内疚感简直不要太糟。宋宴心情恶劣到了极点,最后忍无可忍,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物。
舒澄清踩着支离破碎的玻璃渣出现在他面前,他身形一僵。
她抱臂缓缓向他走近,保持着一个不逾越的距离,看着落地窗前灰蒙蒙的一片,双方皆是一阵沉默。
“真难得啊,看见你内疚成这样。”舒澄清还是先开了口。
一股凝重的底色浮上他的脸,他有心避讳,声音淡漠:“你怎么来了。”
舒澄清想起了一个经典童话故事《灰姑娘》,灰姑娘穿着水晶鞋去参加王子的晚宴,她遵循魔法在十二点来临时消失的设定,惊慌失措中遗失了水晶鞋。
而王子对她一见钟情,凭借那只遗失的水晶鞋,找到了灰姑娘,把灰姑娘从后妈和坏姐姐的手里解救出来。
舒澄清曾经和宋宴小小地辩论了一下关于灰姑娘的水晶鞋。
故事的最后,王子把水晶鞋套在灰姑娘的脚上。
那时候她躺在他怀里说,如果灰姑娘的鞋子真的合脚,下楼梯逃跑时就不会掉;如果王子真的爱灰姑娘,也不至于不记得她的容貌,而依靠一只鞋去寻找她。
宋宴笑了笑,反驳道:鞋子会掉,是因为鞋子是水晶做的,而灰姑娘下阁楼的那瞬间,王子就认出了他。王子亲手把水晶鞋套在灰姑娘的脚上,只是为了证明鞋子是属于她的,而她是属于王子的。
所有看得见的幸福,其实都有奇迹的成分。
舒澄清不仅把两个人的位置摆得疏离,语气更是礼貌万分,“很抱歉,深夜打扰。我应该没有扫了宋先生的雅兴吧。”
他看她,语气冰冷,“你以为,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四目对视,舒澄清笑了笑,连试探的欲望的没有,“跟我有关系吗?俗话说,风流才子俏佳人。退一万步讲,发生点儿什么再正常不过。”
他怒极反笑。
他这些日子过的如何,她一概不问。离开数十天,回来了,只带了她的疏离以及怀疑。
他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像那城市里深夜之路,正静静地谛听着他一路以来情有独钟的足音。为了她坚持了这么久,宋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两个字。
他克制了很久,他心情很不好,他不想的,他怨得很。然而世界就是这样的,人天生就对自身有一层滤镜,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东西,即便那不是事实,即便他愿意解释。
突然一种消极的情绪对他悄然到访。
猜疑已经造成了,妥协变成了罪加一等,他不甘心。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意兴阑珊的样子,不自觉就让一股近乎残酷的冷漠浮上了脸:“你就这么喜欢给我扣罪名吗?但抱歉了,你要我背的罪名,我不背。”
山河阻挡,风雨交织,他都可以跨越重重去找她,因为他从来不害怕奔赴,但唯独痛恨她的“不爱”。
他对舒澄清有一种接近天真的念头。
他有多喜欢她啊,天真得以为只有努力就能到达她身边,什么事情都尽力而为,用尽全力。他从北绥来到G城,从文家到宋家,有多么辛苦,有多么艰难,什么都替她做了,什么都替她瞒了,他有多怕她不开心。
他以为他可以不稀罕她的体贴大方,不需要她的周到懂事,不奢望她还能把他当成宋宴。
可他高估了自己,不可能的,俗话说由奢入俭难,要他承受一个不爱自己的舒澄清,更是难且疼痛。
她的话让宋宴眼里全是可怖的情绪,也放任了自己的怒意。
他忽然起身扣住舒澄清的肩,用力一推,将她推至墙边,“砰”的一声,柔软的身躯和坚硬的墙体碰撞,他竟全然不觉得心疼,反而双手用力扣住她,使她无法动弹。
眼神阴郁,字字发狠:“舒澄清,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弹劾我的,是吗?”
她面无表情,后脑被撞得生疼,却生生忍下了痛意。
她冷笑着,“她今天能出现,都是你允许的,宋先生要推卸责任,我管不着。可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手中的一沓照片扔向空中,照片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轻轻地飘向房间的各个角落,直至尘埃落定地飘定在地面,一个女子被困在黑暗之处的照片,赤.裸.裸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舒澄清收起了脸色,不再宽容他的肆无忌惮。
“我没有心?现在是谁搞了别的女人?现在是谁绑架了赵竹言肆意报复?现在是哪个小姐被欺负得躲在楼梯间哭?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到头来满嘴谎话,蓄意报复,逃避问题,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已经认定了他一身罪,这让宋宴无法自制。
自他成年以后,在宋家运筹帷幄无人敢质疑他半句,连宋修都给他三分薄面,从来不干涉他的生活。
只有舒澄清,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低头,退让,认输,就因为他姓文,于是他此生在她心里就是那个永远有错的人。
他一点一点地放开她,面沉如水,握住桌面的玻璃水杯,骨节泛白。
顷刻间,连水带杯砸向墙面,杯中水溅到了舒澄清的衣角,瞬间破碎的玻璃飞速蹦碎,在她的小腿处划出两道血痕。
舒澄清看着眼前这个人一点一点展现前所未有的面容,忽然有些感慨,原来这就是他不爱一个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