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沉默不语。
程鉴姿态优雅,抿了一口香槟,“不可爱?那你回国干嘛?大晚上借着程家的名号跑到公海砸场子又怎么说?”
舒澄清撇撇嘴,身不由己,一种鱼刺掐喉的处境。
“程鉴,程澄才有胆子砸场子,舒澄清是不敢的。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妹妹,可你知道,程家已经没有程澄这个人了,从此家族品性清白,程家的荣华富贵,跟我舒澄清有什么关系?我去公海做回一次程澄,只是想给程家提个醒,别再让刘副官来找程澄了。我本本分分做我的舒澄清,你们也别想再拖我下水,这样就很好。”
程澄当初离家,他并不知情。
那时候他刚毕业,刚好公司出现了问题,他忙的两个月没着家,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程澄走了。他那时候认为是程澈逼走她的,去找程澈,却被他揍了一顿,也得知了一些事情。
程鉴眼里有愧疚,抚上她的发,勉强笑道:“爷爷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可是,程澄,我心里是你是程澄,我是你二哥。”
舒澄清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说话,想从他眼里探出端倪。
程鉴避重就轻:“过几天,就是爷爷七十大寿了,程澈和程銮都会回来。到时候,你也回来吧。”
“到时候再说吧。”
她根本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甚至没有心思找理由回绝他。
程鉴叹息了一声,她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
舒澄清起身离座,看了看手机,时间刚好跳到十一,宋宴应该快谈完事了。
她找了一圈,最后是在露台上看见他的,懒懒散散的样子,像极了在家里刚睡醒的模样,似乎还在醒酒。
舒澄清看着他笑了笑,那种仿佛能明媚整个世界的笑颜。
宋宴抬眼,刚好看着她对他笑,怔了怔,抬手示意她过来。
舒澄清走过去,被他搂在怀里,听见他那清冷带着磁性的声音,“听过一句话吗?世间有两种罪恶,你笑是一种,你不笑是另一种。”
舒澄清一抬头,望进他的眼里,里面有月落、清风、朝露,有她的万家灯火。
微醺的眼眸,有惊艳于微醺的浪漫。
她的手有点凉,他伸手,柔软的指贴着她的手,从上而下,五根手指根根同她紧紧贴合,宠溺了眉眼,“累了吗?”
这般画面落在另一旁的有心人眼里,看得分明。
女人笑,问身边的星空抹胸晚礼服的小姐,“月浅,你见过他这样对别人吗?”
女人指了指不远处相互依偎安逸彼此的身影,不堪,苦涩了声音:“我的对手是他,我能有胜算吗?”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
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撑伞
暮春四月,初夏五月,气温明明在渐渐变暖,舒森被事情绊住了暂时回不来,舒澄清只能继续“代班”。
最近兆天推出新开发的软件,虽然还在测试阶段,但为了更好的接轨后面的商业推广,舒澄清还是忙得团团转。
白天学校公司两头跑,晚上还得加班应酬夜夜熬。
所以软件出来了,舒澄清也病倒了,也不清楚是劳累过度,还是她太矫情。
原本只是一个小感冒,却总是不见好,突兀着,让她感觉病了很久,整个人丢却了生气。
舒澄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陈旧得泛黄的梦。梦得太深,睡得不愿意醒,昏昏沉沉颠倒了日夜的睡意不见消止。
宋宴把纪折柳叫来了好几次,有些恼意,不明白小小的感冒,为什么拖了整整半个月?
纪折柳望闻问切,收拾了药箱,留下“思虑过度,心病难医”八个字,迅速地撤了。
舒澄清很疲惫,强撑着睁开眼,看着宋宴。
平静的脸上,挂着违和地,微不可见的焦躁,周围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杯弓蛇影,就连院里的佣人打扫时不慎摔碎一个画框,都让他勃然大怒。
不正经、散漫耍赖、反复无常、阴险狡诈,一些好的不好的样子他都有,宋宴唯独没有的就是焦躁。
宋宴从不焦躁,一直以来他对所有事情都是胜券在握的。
他不存在焦躁的动机和感觉。
所以此时此刻面前的宋宴,令她意外的同时,也让她隐约明白一件事:他心里有事,还是一件没有把握无法预料的事情。无形中被他压抑着,已经不像寻常人病一场哭一回就能好,他已经无从释放,所以这使他焦躁,甚至不安。
他的焦躁不安,让她骤然想起前两天小助理交给她的资料。
疆流不擅长太持久的对峙,拖的时间越长,胜算就越小,属于明显后力不足的那类。在商言商的说,宋家对疆流能否成功收购兆天的结果应该不会有利益冲突,她看不懂宋宴的草木皆兵是为了什么。
舒澄清起身,走下床,伸出手抱住他,“四哥。”
她现在浑身无力,像虚脱一样,脑子罢工,什么都不能深思。
温温热热的触感,宋宴一改常态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他抱着她重新回到床上,重新盖上被子,安抚妥当后抱着她,整个人陷入被窝里。跟他平常具有攻击性的做派判若两人,安安静静地,像极了累了想要撒娇的小动物。
舒澄清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把头埋在被窝里,摇了摇头,翘起的发丝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莫名有些可爱。
她以为他还在气她的病没好,循声引诱他,“前几天苏望云给了我一部电影,还没上映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发丝又晃了晃。
无奈,行吧,长本事了,哄不好了。
白天睡得太多,这会毫无睡意,她躺在他旁边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摸他的脸,触及他的呼吸,悠远绵长。
这副累极了的模样让她有一丝心慌和心虚,因为她知道,让他累的成分里面,也有她给的一份。
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不会去问,但同样的,她想知道的事情,他也隐瞒不住。她不追究,只是不想看他累而选择装聋作哑,毕竟有些事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
夜深人静,有些话,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说出口。
“宋宴,感情本来就是件不切实际的事情,我喜欢你,不是我愿意喜欢,而是不得不喜欢,因为我知道,能让我不得不喜欢的宋宴不会再有了。凡是会被信任和猜忌毁坏的,宽容和苟求也挽救不了,我不想,我跟你的感情变成这样。”
她很不是滋味地看着他,病得迷迷糊糊,脑子里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原本就不是特别勤快的人,一直以来,她聪明,心思澄明,说白了也只是身处险境被逼无奈的算计。她不想在他身边演变成这样,那些走一步要算十步的日子,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
一声连舒澄清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叹息落在他耳里,宋宴心里一紧,一瞬间,他把人抱在怀里。
舒澄清心惊,骤然睁开眼。
宋宴没有睁眼,却没有隐瞒他清醒的事实。
他的动作和声音分明是清醒的,和先前的焦躁不安判若两人,他始终闭着眼,连名带姓的叫她。
“舒澄清,”他动了动身子,把头窝在她的颈肩,“给我一些时间,很快,等我处理好,我对你全盘托出,我保证。”
几天后,舒澄清感冒见好,伍寻樱也传来好消息:她跟宋其琛的婚期定在农历七月七,中国正儿八经的情人节。
小助理天天到心水园报道,宋宴心有不爽却眼不见为净的避讳着,舒森在英国耽搁了几天,正巧归期排在好消息之后,舒澄清特地打越洋电话嘱托他带一件东西。
这天小助理照例到心水园报道,被管家领进门时,正好看见舒澄清在饭桌前噎住了。宋宴在旁边递水过去,一边她身后把她顺气,一边语气无奈的说:“你几岁了?吃个面都能噎到。”
舒澄清咳了几声,“这面太长了。”
宋宴在旁边翻着白眼:“面太长,你不会咬断吗?”
“为什么要咬断它,作为面,它也是有尊严的。”
“对,它的尊严就是为了噎死你这种傻子。”
舒澄清一个眼刀飞过去:“......”
大老远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的小助理,大汗淋漓,无奈地站在旁边,感觉自己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