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宋修临走前的嘱咐,退一步,原来是这个意思。
舒澄清有她的底线,她在乎的不是宋家会不会帮她报仇,而是宋家会不会委屈她的小公主。用了解宋宴的角度去了解舒澄清,就很容易明白。
人心是偏,她是宋宴刀背所向的偏心;
万般是苦,他是舒澄清最坚定的选择。
然而,会客厅这般针锋相对的局面突然被一个人打破,宋宴人未到声先到,“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宋宴拎着一个盒子,松松垮垮地靠在门框,看着屋里的俩人,徒然想起当初舒澄清跟兆天那个小助理在后花园议事的时候。
舒澄清似乎十分喜欢,在人家家里算计别人这种事。
他笑意盈盈的渡步进来,把盒子放下,顺势坐在她身边,对楚河笑的阴阳怪气,“楚总管,好久不见。”
盒子上烫着金灿灿的“茶御膳”三个大字,想起刚刚舒澄清主仆之间那场戏码,楚河不禁失笑。
“好久不见,小宴爷。”
宋宴的态度不明,挑了挑眉,“留下吃饭?”
嘴上是留客的意思,可惜态度不像,反而有点让他赶紧滚的意味。
楚河悠悠一笑,突然有一种“那就留下来吃饭”的冲动,“好啊。”
“好???”
宋宴一个眼风过去。
你这家伙,哪来的自信敢说好的?
楚河轻笑,无视宋宴这么幼稚的行为,放杯起身,对舒澄清说:“舒小姐,那就先告辞了。”
舒澄清多半已经一回生二回熟,淡定的点了点头,抬手碰了碰宋宴,说:“宋宴,送送楚总管吧。”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拿起她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眼角上挑,跟她对视一眼,随即无奈起身。
行吧,人都算计到他家里来了,他总得表示表示吧。
俩人起身,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宋宴也不装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的很嘲讽,“又是舅舅的意思?”
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正候着,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楚河眼神示意,盒子就到了心水园的林管家手里,盒子不大,却很沉,隐约带着木质香的香味,厚重而甜。
楚河说:“小也交代给你的东西。”
宋宴看着箱子,抱臂而立,“别想转移话题。”
楚河轻笑,“宋宴,差不多得了,宋修对你不错,做人不能这样做。”
他没个正行儿的笑,“要不你来教教我?”
楚河直视他,“宋家愿意接手烂摊子,对你百利无一害,你迟早得回来的,你该明白。”
宋宴笑意依然,听完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于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你说的没错,不过我有个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抱歉。
☆、撑伞
不久,宋宴送走楚总管,直径回来刚好看见舒澄清正躺在喵喵背上发呆,他坐下,捏着她的后颈项,有些发狠。
“你的坏毛病不打算改了?”
舒澄清缩着脖子要挣开,嘴硬,“我哪有坏毛病。”
闻言,宋宴隐忍着磨了磨后牙槽。
这人做坏事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心虚,无事礼貌,有事暴躁,心思澄明得算计坦荡,连他接到心水园的电话说来了宋家的人时都心跳漏了一拍,结果她一脚踏进园子,她跟别人风轻云淡的对峙,谈笑风生,一副已经把他卖了个好价钱的模样。
说来,舒澄清这次真的冤枉,只可惜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她前科不良信用不高。
舒澄清难得解释,“我真的没干坏事。”
“真的?”
“骗你是小狗。”
宋宴笑,说她幼稚。
舒澄清摸摸狗头,抬眸,“宋宴,喵喵是一出生就被送到心水园的吗?”
“也不算,大概四个月才送过来的。”
“这么小,”她低头,看狗子的笑脸,捏了捏它的嘴角,“你说它会不会偶尔也想妈妈啊?”
宋宴轻笑,“怎么会,你就是它妈妈啊,说不定它现在正在想你你身上为什么没毛呢。”
舒澄清翻了个白眼,“你可以跟它一起想想。”
他弯下腰,把她的右脚抬起来,架在自己腿间,然后缓缓拉起她的裤腿,一块刺眼明显的淤青露出来。
她似乎有些凝血障碍,每次被碰一碰都会淤青一大块,当真是个娇女娃。
从刚刚那个小木箱里拿出一瓶药油,淡紫色的,带着一股特殊的药香味,擦在淤青的地方凉凉,他用指腹用力,按在淤青的腿上。
舒澄清看了一眼木箱,“这个是楚总管带过来的?”
他“嗯”了一声。
舒澄清挑眉,点点头,没继续说。
过了一会儿,宋宴说:“楚河跟你说什么了?”
她莞尔一笑,“你猜?”
宋宴总觉得,自己对舒澄清永远没有抵御力,也因为这样,他总是迟了一步去明白,舒澄清这个人为了自己承受过什么,承受到了什么程度。
“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听。”
“为什么?”
“因为你是舒澄清。”
蓦然,她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腿上的淤血处,在他的按压下变得温热,发红。
她说:“宋宴,我很庆幸我爱上你的时候,你是姓宋。”
宋宴停下了动作,低着头,垂着眼帘。
“当年出国前你不要见我,我坐在熊爷爷店里把店里的人哭得吓跑了,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对你有了感情。不是因为程家、文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认识你,我很庆幸,爱上你的时候清白而勇敢。”
舒澄清是不言苦的人,有时甚至不把苦放在眼里,看得开,拎得清,她不会让宋宴左右为难,也不会将自己和宋家去比较。
同时,她也是个知恩的人。如果没有宋家,文释和舒澄清,这两个人不可能存在干净坦荡的联系。而宋家给了宋宴一个光明正大走向她的身份,教他成长,教他风霜,教他责任,成全了两个人之间。如果可以,她愿意拿出所有,回报他一路的奔赴。
人生疾苦,她也曾因为没有饭吃而苦恼,所以她性子薄情,寡淡,但她对他有感情。他的身边是温暖的,所有偏爱、成全、隐忍、温柔,教会了她什么叫踏实和真诚,清白而勇敢。
“笨蛋兔子。”他揉揉她的发顶,“所有有你的选择题,无论对错,我的答案都是你。”
舒澄清一愣,随即笑了。
偏了偏头,“那你得看好我,我很会闯祸的。”
倏尔一生,你我都明白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在仅有的选择里,所有不公平都选择你。
G城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了晚,下起了雨,寒气逼人。
夏尽秋分日,春生冬至时。冬至跟清明一样,是活节,没有固定的日期,今年来的晚了些。
冬至那天,宋家小丞相回归。
宋宴回了宋家,逐渐忙碌起来,一切回到正轨,宋家家主的目的也达成了。而舒澄清不受宋家待见一回,一朝回来,没有成为宋家小丞相的软肋,反而成了他防线最后的盔甲,这是宋家没有预料到的。
心水园的两个人,一个步入正轨,一个行事脱轨,舒澄清变成了每天早出晚归的那个,午夜阑珊,偶尔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但好歹眼神清明。
这天她洗完澡,习惯性窝在加班的宋宴的身边玩手机,没过一会儿,耷拉着眼睛,伸手去握宋宴敲键盘的手,随口一喊:“宋宴。”
他平静地“嗯”了一声,敲键盘的手停下,幽暗的光影中顺势与她十指相扣,抬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搂,“怎么了?”
舒澄清不知道宋宴对待其他人是怎么样的,但起码对她而言,宋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那种细腻体现在他总能从细枝末节中感知她的情绪起伏,而且潜意识里温柔的对待,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是出自喊打喊杀的宋家手笔。
又或者,他从小的启蒙思想便教会他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并且时至今日,从未真正改变。
她捏他的手指节,“聊个五毛钱的天?”
他没动,由着她捏,“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交朋友。”
“还顺利?”
舒澄清笑了,肩膀一颤一颤的,“那当然了。”
她的模样颇为骄傲,一副“快夸我”的表情,宋宴好笑,把她的脑袋按进怀里,“那你可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