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清把喝完的奶瓶扔了,摇头。
“真的不要?”
依然摇头,语气奶凶奶凶的,“要两片!”
宋宴敛眸,嘴角一弯,无奈的转身放了两片芝士。没办法,媳妇儿太可爱。
番茄酸酸甜甜的汤底,蘑菇提鲜,还有芝士的奶香,舒澄清抬头问宋宴,“要不要给文墨......”
“你妹妹怕是已经睡着了。”
她笑,“什么我妹妹?”
“不是你妹妹那么关心她?还带她出去玩,出去还没吃饱,没吃饱还泡吧,回来还吃宵夜。我失恋喝醉了,你关心过我吗?我喝的比文墨还惨呢。”
宋宴越说越偏,说到后面还撒娇比惨。
舒澄清笑,“你要我怎么关心你呢?我让你再失恋一次,再好好安慰你?”
他瞳孔微微一闪,像漆黑的深海沉下一尾深海鱼,又像海面平静而海下汹涌的海浪,舒澄清觉得他要委屈死了,伸手要抱他。
宋宴原本就坐在她旁边,拦腰一抱,她已经到了他腿上。舒澄清手臂卡在他的肩上,摸着他的头,像安慰小公主一样,“我说错了。澄澄关心你,澄澄抱你。”
这个骚狐狸戏瘾犯了,还装模作样的抽抽起来,在她颈项间哼哼唧唧起来。
行吧,你是小公主,让着你吧。
最后一顿宵夜磨磨唧唧和哼哼唧唧间,吃了快一个钟头,后面她实在吃撑了,实在吃不下的面进了宋宴的肚子。
☆、撑伞
春来夏往,秋收冬藏,霜降一过,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心水园的玫瑰园是宋宴的心头肉,人工修剪,后院弄得一团乱。舒澄清只能领着喵喵和兔子在前院草坪玩,一大一小的小白团蹦来蹦去,蹦累了就跑到她脚边转圈圈,累的肚子喘气一颤一颤的。
外围的心水园大门突然被打开,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开了后车门下来一个更加眼熟的男人,一身黑衣干净利落,一枚尾戒,没有多余的配饰,如同他这个人本身一样沉稳又不容小觑。
他徐徐走过来,笑容礼貌客气,“舒小姐。”
听见声响方抬头,舒澄清把腿上的兔子抱着,起身,莞尔,“楚总管,好久不见,这么有空到心水园来。”
“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有事啊?”她依然笑,不动声色,对着匆匆赶过来迎客的林管家说:“去书房把宋宴叫下来,就说楚总管找他。”
林管家还未抬步,楚河对他摆了摆手,先开了口:“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找舒小姐的。”
舒澄清低头撸着怀里兔子的毛,疑惑着,“来找我的?”
林管家觉得让客人站在前院有失礼数,但碍于舒澄清在,不敢多言,吩咐人把喵喵带回后院,在她身旁负手而立。
心水园的小夫人,虽然看着生性凉薄多冷淡,但平日相处便知道她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如今这般,肯定也是有她的道理。况且心水园的三观一向只有两个字:护短。任你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护短没商量。
“上次去学校找舒小姐,光顾着生意上的事情,对舒小姐多是失礼,今天特地过来赔个不是。”
楚河是把“坏人”做到底了,他说出去的话就得他担着。
舒澄清闻言,只见他把手放在胸口前,微微低了一下头。
楚河的做派如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于宋其琛的利落干净,如果宋其琛的“利落”是快刀斩乱麻,那楚河的“利落”便是一种永绝后患。
“楚总管说笑了,宋家舅舅信任您,我们也是各为其主而已,哪有什么对错的。”她的笑很寡淡,只是勾了勾嘴角,随后转头对林管家说:“让人奉茶,用柜子里成化窑的那台杯具上。”
说完,她抱着兔子侧身,“楚总管不是找我有事吗?那进来说话吧。”
楚河暗笑,觉得这人好手段,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会让别人诟病又能不至于让人觉得她好欺。一颗玲珑心,随心所欲,机关算尽,城府说不上,但确实胜在手段自然,让你觉得自己没有损失。
这人跟上一次不一样了,是他的第一感觉。
会客厅里,楚河刚坐下,没有废话,“长话短说。我来,是希望舒小姐劝劝宋宴,让他重新接管宋家。”
舒澄清嗤笑,并没有客气,“这事你得找宋宴谈,我劝算什么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劝他回宋家。
“宋宴临走前直言,你不痛快,他也痛快不了。”楚河习惯性转了转尾戒,缓缓发声,“舒小姐手里的证据,应该不足以让舒小姐稳操胜券吧?我可以替你出手料理程家,不用你出手,也不用你去见程家人。”
她的心一恸,内心的疼痛,只因“程家”二字,如夏日翻滚的热浪般一阵阵袭来。
她曾今私心以为,各怀心事,各过各的,自己做个旁观者也算独善其身;她也曾今庆幸过,人心隔肚皮,私心再不堪,至少还能掩盖;
芸芸众生,七罪八难,有人高堂享福,有人苟且偷生。
她的父母走了一次,她承受了二十年,一朝得知自己冤枉,承受不住,垮了。被宋家小宴爷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她也怕有个好歹,辜负了他。
何况花已经枯了,再浇水也是多余。
程家人的血那么冷,心肠那么狠,连骨肉血亲都容不下,她实在不愿费力去纠结。
林管家刚好这时来上茶,青柠普洱,色泽厚凉,有普洱的茶香,也有青柠的清香,古朴沉厚有清透回肠,配上一件成化窑冰裂冰瓷杯,倒是很稀奇的搭配。
楚河不急于说服她,想起上次她的一番话,问道:“舒小姐怎么喜欢收藏茶杯呢?”
“什么盅配什么盖,什么茶配什么杯,个人情趣而已。烹茶煮酒,听雨阅书,倒也是人生乐事一桩。人这一生,走走瞧瞧,不生病便是福气,我也不敢奢求太多。”
说完,她松了一口气,像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放下,看透世事,“因果报应太久,我等不了,程家欠我的,我一定会讨。但我受不了欠人情分,你不妨给我一个明确的条件。”
楚河笑着点头,他不是第一次跟她打交道,但依然觉得这是聪明人,心思澄明。
“那舒小姐要不要猜一猜,宋家想要什么?”
窗外吹起了风,她看见之前种下的那颗橘子树在摇曳,橘子树四季常青,冬季也不落叶,现在看叶子还是墨绿色的。
许久,她收回目光,执杯饮茶,清浅一笑,“外海楼三爷的赌场经营权。”
楚河静坐而听,听完一笑。
舒澄清心里了悟,“为什么?”
她心存疑惑,跟宋家门下那些势力交织网相比,外海那点赌场经营权简直是九牛一毛。
“别人碗里的饭向来是最香的。商人眼里,生意无大小,利益无优劣,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谁的江山不是打着打着才变大的。外海经营权再小,也是个外海,你到时候也能坐稳心水园宋小夫人的名号,宋家上下不会有半分异议。”
他的回答很官方,有道理,又没有道理。
可惜舒澄清毫无欲望,淡笑,“楚总管出手收拾程家,那程家的资源再分配我没有话语权,宋家想要,尽管拿去。但这跟我能不能坐稳心水园小夫人的名号没有半点关系,宋宴当初会离开宋家,是因为他在宋家那么多年,你们说疑他就疑他。况且,你们自己惯出来的矜贵脾气,怎么样也得受着吧?”
她的意思是,你可以跟我谈钱,谈权,但让宋小公主受委屈,不行。
不管是面对多么穷凶极恶的人,她始终保持不动声色,只要对方看不出她的破绽,那她就没有弱点。
楚河笑,跟这样的人做战友,三生有幸,宋宴很会挑人。
“宋巡隔三差五往心水园跑,宋宴每天在书房待到半夜,别人怎么样我不了解,但我知道宋宴是个怎么样的人。”
“宋宴要回宋家,我不会反对,但你要我开口劝,我做不到。相反的,即使他回去了,要是有一天你们再设计他一次,我不会坐视不理。”
她一眼艳利,让他一个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过来的人都招架不住,这是一个善于闯生死的人,她所经历的苦难即使比不上他,但对生死的深刻远在他之上。
楚河当即明白了。
只要舒澄清不反对,宋宴迟早会回归宋家,但如果宋家想要用她牵制宋宴,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