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凉冰冰的,苏芙蓉用力握住,感受到掌心坚硬的触感,扑通直跳的心脏也跟着平稳下来。
目光落在剩下的半杯茶上,苏芙蓉忽然一个激灵——整个芙蓉园只有她这里用了四颗顶级夜明珠,平日固然方便,现在岂不是个显眼的靶子?
一念及此,苏芙蓉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忙晃晃脑袋,将陡然泛起的冷意驱逐出去,然后小步走到门边,悄悄从门缝往外看。
只见芙蓉园的仆婢小厮来回跑动,肉眼可见的慌乱。好在往日训练有素,不曾高声惊呼,正迅速朝举着灯笼站在院子中间的迎春靠拢,还有两个胖胖的厨娘跌成一团,哎唷叫唤着互相搀扶。
满园忙乱中,苏芙蓉眼尖地瞧见远处有黑烟升起,看方向正是苏家大门处。
苏家也起火了!
苏芙蓉当即惊觉不对,身子一矮,狸猫似的蹲到廊下丛丛花草间,悄悄往角落的惜秋靠拢。
别看惜秋生得纤瘦,力气却不小,还特意学过拳脚功夫,堪称芙蓉园里武力值最高的女眷,现在情况危急,她必须有个帮手才行。
眼尖的不止苏芙蓉一个,四个季在芙蓉园管事多年,各个聪敏伶俐,迅速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即分出惜秋、品冬,一个明着往正屋走,一个悄悄贴墙,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朝房门靠拢。
暗中移动的惜秋被人拽住裙角,一看是苏芙蓉,登时大喜。她也不朝苏芙蓉看,只脱了外裳丢下,示意苏芙蓉穿上。
这动作太干脆,让苏芙蓉想起从前在贤王府,大冷天没有炭火的熬着,就是四个季里仅存的惜秋将衣服给她,自己却冻得高烧不止,最后被王府下人以“病情严重恐传染他人”为由,硬生生拖了出去。
没过多久,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原身也跟着去了……
苏芙蓉鼻尖发酸,狠狠掐了把手心,迅速猫着腰藏在花丛里将惜秋的外裳穿上。
她是整个苏家第二有钱的人,保护自己才能有资格保护别人,此刻万万不能意气用事。
这边惜秋成功截住自家小姐,忙对迎春等人比了个手势,暗松一口气。
苏家仆婢众多,只要不是叛军攻上门,什么宵小匪贼都能抵挡。只要熬过今晚……
可惜这口气还没全放下,就有不少人叫嚷着朝芙蓉园而来,点起的火把映红了半片天空。
沉重杂沓的脚步声里,芙蓉园的大门被硬木撞开,身形高大的童管事当先步入,脸上的半块面具在火光下愈发狰狞。
他身后,是数十个手持利刃的家丁,个个黑巾蒙面,扫向芙蓉园众人的目光,宛如屠户面对待宰羔羊。
“苏大小姐,还请出来一见!”童管事大手一挥,将身旁被绳子五花大绑的人拽出来,“我数三声,你不出来的话,就先砍他一条胳膊!”
苏父被绑成个粽子还堵了嘴,脖颈上青筋暴出,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紫红,呜呜挣扎。
“看来大小姐是要做个不孝女了。”童管事边说,边将长刀架在了苏父脖子上,缓缓割出一条血痕。“我今天就要看看,是苏老爷的血更多,还是苏大小姐的心肠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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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震天的喊杀声里,柴傲天率众逼进正殿,和龙椅上的天子遥遥对峙,神情倨傲。
“皇兄,内宫、外城皆被皇弟所控,九重宫门的城楼上,现在全是贤王府的人。你已经年过花甲,老迈无力,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柴傲天说着,对龙椅上的天子露出个悲悯的笑容,“否则皇兄百年之后,该把大好河山交给谁呢?”
他深知天子心病,子嗣就是对方的逆鳞,特别是过了知天命的岁数之后,几乎谁碰谁死,这会儿逼宫较量,言语如刀,当即把天子激得变了脸色。
“孽畜!朕与你名为兄弟,实为父子,这么多年来,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如此狼子野心,真是枉为人子,枉为人臣!”
柴傲天哈哈大笑:“皇兄此言差矣,本王乃是先皇血脉,从小就知道,凡事要以江山社稷为先,当然不能坐视皇兄混淆皇家血脉,把来路不明的外人当亲儿子。”
“来人,为皇上伺候笔墨。”他招手示意身后下属,“皇兄文采斐然,想必禅让诏书,也不会让本王失望。”
和空有一张龙椅的天子比起来,他年轻,有为,有名望,凭什么不能继承大统?
今天他就要扭转乾坤,以正君位!
然而柴傲天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齐刷刷的机括声响起,仿佛猛兽在择人而噬前,摩擦着森森利齿。
他缓缓转头,但见往日熟悉的正殿里,不知何时悄悄冒出无数士兵,手持□□,闪着寒光的箭矢正对准他,随时可以发射。
一片死寂里,天子朗声大笑,像头蛰伏后苏醒的老狮子。
“傲天啊傲天,你还是太年轻了。朕的四方卫兵,护卫四方,岂是区区一个贤王府能比的?”
“奉天承运,皇帝有诏:四方卫,清君侧,诛逆贼!”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很卡,在调整中,缓缓滑跪.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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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境
“住手!”
苏芙蓉大喊出声,将惜秋压在肩头的手拨开,从阴影处不起眼的花丛里站起来,大步朝童管事走去。
“大小姐止步。”童管事呵住苏芙蓉,缓缓放下长刀,用力将刀柄在苏父心口敲了敲,“大小姐孝心可嘉,老爷这回该高兴了。”
苏父拼命挣扎,目眦欲裂:“呜!呜!”
他今天用过晚膳就觉疲惫,很快躺下睡去,哪知醒来就被童俊峰这个白眼狼劫持了。苏父多年商海沉浮,瞬间明白这是内贼通外鬼,被身边人算计了。可惜仓促之间,还被堵了嘴,苏父纵有千般智计也使不出来,只能被童管事推搡着来到芙蓉园,当成人质威胁大女儿。
想到童管事在路上大放厥词,要让苏芙蓉生不如死,苏父就心头发慌,不停向满天神佛许愿,祈祷苏芙蓉能早早逃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童俊峰再狠厉,也逃不过财色二字。他现在虽狼狈了些,但手握苏家财宝,就有和豺狼谈判的资格,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他的囡囡就不同了,万一落到童管事手里……
苏父忍着浑身疼痛拼命挣扎,企图向苏芙蓉示警,可惜还是只能眼看着女儿从暗处现身,站在满院刀锋之前,一时间心口剧痛,几乎要站立不住。
“父亲,”苏芙蓉看向苏父,火光下的双眸像盛满了千尺寒潭的水,沉静幽深,“今日苏家生变,女儿将与爹爹共存亡,绝不给小人吞掉苏家的机会!”
她转向童管事,仿佛还带着梦里残留的悲壮和无畏,声音清朗:“童俊峰,你跟了我爹十几年,他始终待你亲厚,每年月钱加上分红,比小官俸禄还多两倍。你就是这样回报主家的吗?”
“我告诉你,苏家百年基业,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今天我爹有个万一,你也拿不到苏家一两银子!与其鱼死网破,何不坐下来谈谈?”
苏芙蓉目光扫过持刀的家丁,哪怕看不清蒙着黑巾的脸下是什么表情,那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里,也透出满满的贪婪和残忍。
“童管事,你这些年从苏家捞的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可是你的兄弟呢?”苏芙蓉伸出手,一一指过去,“他们像你一样有钱吗?像你一样有自己的宅子吗?像你一样有妻子儿女吗?我苏芙蓉能给出一人一万两的银子,花钱买平安,从此与各位互不相干。你童俊峰,又能给他们什么?”
苏芙蓉面上说得笃定,实则完全在赌:赌童俊峰这群人是仓促起事,乌合之众,能够靠银子逐个分化攻破。
毕竟这位表面忠心耿耿的童管事,昨天还向她汇报外院情况,找她支银子,身为管事又常年待在苏家,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训练出令行禁止的队伍。一旦这群乌合之众出现分歧,就是她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童俊峰仰天狂笑,仿佛苏芙蓉说了多么可笑的话,“不愧是苏大小姐,巧舌如簧,可惜——”
他停顿下来,再次将刀架到苏父脖颈,“可惜一条如簧巧舌,今天就要变成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