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蓉恍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的便宜夫婿已经离开好久了,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当然记得穆兰泽,只是他一去无音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点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甜蜜和暧昧,好像也随着那晚的濛濛细雨消散大半,连痕迹都若有似无。
“怕什么?”苏芙蓉撩起一捧水浇在身上,“听闻北疆阳光烈得很,说不定他回来就变成了黑炭,哪里敢嫌弃我?”
迎春:“……”
小姐说的太有道理,她竟是无言以对。
……
苏芙蓉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又过了大半个月,连苏若怜回门都没露面,只听四个季说了一耳朵。
按理侧妃是没有回门资格的,但柴傲天还是陪着苏若怜回门走礼,看着很是恩爱,还给全家上下送了礼物,连苏芙蓉都没落下,送了很名贵的一小匣珍珠。
苏芙蓉看都没看就让品冬收进了库房,顺便从里面扒拉出两根老参送给苏若凤。
这个庶弟不知怎么回事,祠堂反省后居然一病不起,整日待在自己的凤鸣园深居简出,时常吟哦什么名家诗篇。
苏芙蓉对这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病情没有丝毫兴趣,送礼纯粹为了面子上好看。至于苏若凤会不会怀疑她下了毒从而加重心理负担,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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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府
苏若怜梳洗停当,柔声吩咐道:“小梅,派个人去前院问一声,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用晚膳?如果太晚了,就把厨房温着的鸡汤先送去,别让王爷饿着。”
“是,王妃。”小梅躬身应下,迈着小碎步出去了。她是青黛去后替补上来的,陪着嫁到贤王府,刚得重用,办事很是积极。
“这丫头,总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苏若怜轻斥两句,实则心内对小梅的称呼并无异议。在她看来,贤王在府内布置了正室的婚房,告诫满府上下敬重她,还陪着回门走礼……最重要的是,日日与她宿在主院,这一切都是身份的象征。
象征着她苏若怜,非但此刻是贤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将来还会成为真正的王妃,有实有名。
虽然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苏若怜时刻谨记着约束下人,不可越矩行事,但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她屋里的仆婢但凡避着人都会口称“王妃”,好博她欢颜。
苏若怜等了片刻不见人回来,便把散下来的两绺头发细细地梳了又梳。
昨夜温存时,王爷曾赞她乌发如云,触手滑腻,不知道今天……
苏若怜这边厢顾影自怜,思绪飘飞,却不知柴傲天正在书房和心腹幕僚低声交谈,气氛压抑。
“消息可当真?”
“不敢欺瞒王爷,北疆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了那对母子。”
“据探子飞马所报,护得很严密,我们的人无法探知详情,但先头部队伪装成商队,正悄悄往京城赶。”
“那四方卫的穆兰泽屡立奇功,却久不露面,还是在小酒馆露了行迹才被斥棋发现。”
“属下听闻……”
一条接一条消息从不同人口中吐出,又互相印证,仿佛铁锤砸在柴傲天心口,将他最不愿正视的结论一锤锤夯死——
天子找到亲生儿子了!
柴傲天扶住桌角,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像有什么要用力跃出。
作为亲王,他很早就知道,假如天子一直生不出儿子,那么他就能再进一步。
一步登天。
可是他没什么母族助力,只好靠自己小心谋划,一步步隐忍,期盼可以用年轻人的旺盛生命力,在逐渐增长的岁月里战胜皇兄。
老天相助,这么多年下来,皇兄始终没有亲生儿子,平安生下来的也渐次夭折。皇兄求子心切,甚至还派人寻找过早年被废为庶人的一个婕妤。
当时柴傲天表面赞同,不但自己拜佛祈福,还派人“寻找”,最后抢先半步把那几栋房子付之一炬,只拼命从大火中救出个面目残缺的小少年,好吃好喝地养到城郊庄子里。
没想到一晃七八年过去,皇兄老得都要不进后宫了,竟然能搞出个儿子来!
如果让这么个侄子回来,他柴傲天算什么?
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筹谋、步步为营,又算什么?!
柴傲天用力咬住左腮的脸颊肉,却维持不住昔日温润的表情,目光渐渐狰狞。
子嗣事涉及皇家密辛,皇兄从来都是交给他的,这次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北疆的人护送,如果不是他安插的探子传回消息……
“王爷,左侧妃命人送了鸡汤,让您补补身子。”
娇俏的女声忽然响起,柴傲天缓缓转过头,对窗外的护卫摆了摆手,很快听到侍女被带下去的动静。
魏楠小心道:“王爷?”
“无妨。”柴傲天咬咬唇,将口水和着舌尖血一起咽下去,脸上泛起狂热的红晕,眼神却渐渐平静,“你继续说。包先生,你去把城防图拿出来。”
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可不是优柔寡断左右逢源,而是无尽的心血、力气和手腕。
既然不能徐徐图之,就只好……破釜沉舟了!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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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宫(捉虫)
入夜,苏芙蓉早早沐浴歇下。
她最近连续跟着苏父来回奔波,不出门就大量看账本,累得眼下泛起浅浅的黑青,好容易得了空,乳燕投林般扑进柔软床褥,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小呼噜。
然而没过多久,苏芙蓉就皱着眉头,脚趾紧绷着在梦里疾步跑起来。
起初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直到两腿酸软跌倒在嶙峋怪石上,才恍然自己是被一头巨兽追赶。
那巨兽的模样看不甚分明,但庞大又丑陋,跑起来地动山摇,晃得她头都发晕。似乎是受了伤,嘴里还泛着血腥味儿。
对比惨烈,但梦里的苏芙蓉并不怯战,反而胸腔里燃起熊熊斗志。她且战且退,完全不要命的打法,竟能时不时给巨兽一击,甚至在被逼到山石角落的时候,纵身一跃,悲壮地要跟这头巨兽同归于尽。
她壮怀激烈,并不以死亡为惧,大口吐着鲜血仍然目光凛凛,却在发现巨兽巢穴里跑出来的人影时心旌动摇,眼前场景都跟着模糊起来。
是谁?
是兰泽吗?
苏芙蓉想要喊出声来,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胸口仿佛压着千钧大石。她越用力越着急,越着急越难受,终于在怪兽和那人影几乎融为一体时猛地坐了起来,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兰泽……”苏芙蓉喘着气呢喃出声,身上已被冷汗浸透。
仿佛为了弥补梦里的遗憾,她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咀嚼数遍,才披衣下床,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润喉。
苏芙蓉不喜烛光晃眼,在房间四角挂了夜明珠,晚间取下遮罩,便有柔光满室,行走自如。
“梦者,谶也。莫非是有什么预兆?”苏芙蓉暗自思索,想要平复情绪,然而不等她将茶水喝完,品冬就赤着脚推门而入,满面仓皇。
“小姐,大事不好了!宫里出事了!”品冬边说边指着皇宫的方向,哆哆嗦嗦地道,“有人造反了!皇宫着火了!”
苏芙蓉陡然一惊,疾步跑到窗边,果然见火光冲天,隐约还有马蹄声喊杀声混杂其间。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不是小事。
皇宫向来守备严密,十步一沙缸,这么大的火,绝不是寻常走水。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逼宫!
“不要慌。”苏芙蓉后背发凉,狠狠咬了咬舌尖冷静下来,道,“传令下去,各处院门紧闭,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守在院子里,不得走动生事。”
苏家是大宅,占地甚广,哪怕真是逼宫,只要挺过今晚,就能去打探消息谋求生路。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自己人不能乱。
苏芙蓉的镇定感染了品冬,她颤抖的声音渐趋平稳:“是!奴婢这就去!迎春姐她们已经去叫人了,奴婢这就找她拿钥匙!”
“等等,再派个人上主院报信儿,让父亲小心些。”苏芙蓉道。
她的芙蓉园和苏父的主院相距甚远,现在黑灯瞎火地跑过去更坏事,只能寄希望苏父警醒,父女俩还能守望相助。
“是!”
品冬领命而去,苏芙蓉自寻了一身窄袖衣服飞快穿上,又从床头暗格里摸出两把匕首,一把轻薄如蝉翼的藏在腰间,另一把镶着红绿宝石的则拿在手中,预备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