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爱自己的三娘是不折不扣的卧底,自己的父亲在失踪后居然对自己不闻不问,在少女自己看来,前十几年愉快的光阴,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马芳铃曾经很渴望得到丰盛又浓郁的爱,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满足感,她牺牲了许多东西:无忧无虑的快乐,随心所欲的任性,还有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尊。
好在,她现在早已想明白。
既然得不到别人的爱,那就想办法得到许多许多的钱,得到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
马芳铃虽然没有超绝的武功,但却是个漂亮又泼辣的女人,仅凭这一点,她就对自己的目标生出了无限的自信和骄傲。
见情人在发呆,周东来有些不满地掐了掐她柔软的脸颊。
“在想什么?”男人嗓音低沉,样貌虽然谈不上英俊,却十分孔武有力。
“我在想,第一次在贯月楼里碰到你的场景。”
她说话时,早已习惯刻意将声音的调子抬得略高一些,这样听来也更加婉转动听。
先前任意妄为的火辣性格,在猎物面前竟能变得这样蛰伏又献媚,即使是马芳铃自己,也完全没想到。
那一日,马芳铃一早就打听好了周东来的动向,又塞了几吊钱贿赂了里面的伙计,成功混进了贯月楼。
自然,她不能伪装成伺候客人的姑娘,那样绝对得不到周东来的青睐和重视。
马芳铃思来想去,决定在周东来的必经之路上上演一出痴心女和负心汉的故事来,引诱他上钩。
男人总爱在漂亮的女人面前逞英雄,就算他身处高位,也和毛头小子一样喜欢出风头。
还好,她成功了。
现在的马芳铃,不仅想拥有金钱和权势,更想拥有能够复兴万马堂的力量,这不是为了马空群,而是为了自己。
若是计划能够成功,她一定要那些离开自己,蔑视自己,甚至忘却自己的人们,全部付出代价。
“若是没有你出手相救,那个男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我活活打死的。”
说着,马芳铃低下头去,眼中隐隐泛出了清澈的泪光。
和周东来待了这些日子,她早就练成了炉火纯青的伪装本事,假笑假哭假撒娇,都是家常便饭。
“我这条命,都是你救下来的,所以我跟定了你。”
说完,马芳铃便适时地将头靠在了周东来宽阔的胸膛上,娇柔地啜泣着。
果然,这一招用来对付他,实在是效果拔群,男人本来还对她的走神有些不满,现在却伸出铁一般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怀中流泪的女人。
他将嘴唇凑近马芳铃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后,便将屋内的灯熄灭,又把帘子拉紧。
再过几日,周东来便要亲自护送一批货去外地,和马芳铃的相见时间自然也会变少,若不抓紧时间好好亲热一番,到时就没什么机会了。
不过,依照周东来的个性,不论他去到哪里,女人总是不会断的。
马芳铃深知这一点,她虽在周总镖头面前扮演着痴情美艳的情妇,但心中的小算盘早就打得噼里啪啦响。
想要成功,只钓着一个男人必然不够,她必须主动出击,寻觅下一个有权有势的猎物。
这边,叶开删繁就简,终于将林仙儿的故事大致地和花含烟说清楚了些。
“我小时候也偶然只见过林仙儿一次,她说话的声音实在是与众不同,因此我记得清楚。”少年的语气极其无奈,“至于相貌,我看过很多次林仙儿的画像。”
“这样说可能有些冒犯,但你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和她一模一样。”
花含烟讶异地听完,又将脸转向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
完全不同的世界,居然存在一个和自己生的别无二致的女人?
要不是叶开说起,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荒谬的事情。
“不过,你和林仙儿并不一样。”大约是说得有点口渴,叶开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实在是一个两面三刀的魔女,把男人们耍弄得团团转,”他苦笑道,“有时候好看的女人,反而像是毒药一样危险。”
花含烟有些为难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忧愁地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出门就一定要带着斗笠或面纱了,”少女说,“否则我就算浑身长嘴,也跟他们解释不清了。”
坐在她身旁的叶开,听完这话,笑容也温柔了起来。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叶与花(6)
叶开笑的时候,总能让人觉得轻松愉快,仿佛就算是阴雨连绵的梅雨季,也总能等到透出来的阳光。
正因如此,花含烟和他说话相处时,也同样觉得轻松愉快,这种感受是她在清音派生活时,很难体会到的。
毕竟作为掌门的妹妹,花含烟的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平时能够聊天或者玩耍的对象,全部经过了严格的筛选。
这些人谨守本分,却很无趣,远不如风趣幽默的叶开。
“那我要先提前麻烦你了,”她开心地说道,“我会把脸盖得严实些,尽力不给你添麻烦的。”
看来,“与林仙儿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并未在花含烟的心中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她似乎很顺畅地接受了这个让人头疼的事实。
“不知该说她是天真烂漫,还是为人实在过于温柔慈软。”叶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来花含烟能够平安无恙地生活到现在,实在是运气太好。
两人聊了半晌,才散了各自回房睡觉。
花含烟取下身上的包袱和斗笠,准备简单洗漱一番,好好休息。
她端来一盆温水,放在架子上。
借着昏暗的灯火,少女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林仙儿吗…”花含烟自言自语道,“世界上居然真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突然发觉,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几日,竟然完全没有想起过秦枫。
照理说,花含烟离家很远,秦枫与她又是有婚约在身的青梅竹马,即使白日里想不到他,夜里也总该梦到才是。
但凭心而论,少女不但没有想念秦枫,甚至还觉得目前的生活实在是很自由自在,她已经有些沉醉其中了。
想到这儿,花含烟叹了口气,将白皙美丽的手浸入盆中,轻轻地捧起水来,开始洗脸。
刚刚一番波折的确让人很是疲劳,可这种与过去平淡无聊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刺激和新鲜,对花含烟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就算在这里不得不过平淡的生活,她也一样甘之如饴。
比起来刺激,最重要的是自由。
贯月楼的线索一旦断掉,再想找到马芳铃,难度就会特别大,但叶开一向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既然没有机会,那就等。
可惜,“林仙儿出现了”这个消息,却不会刻意等到叶开和花含烟做好准备,再传遍江湖。
平日里,花含烟若只是去贩夫走卒聚集的集市附近,就不会带着面纱或斗笠遮掩,反正普通老百姓就算听过林仙儿的名字,也没见过美人的真容,刻意在人前畏畏缩缩地遮挡,反而惹人怀疑。
可不知怎的,最近花含烟发现,自己出了门总会被很多人盯着看,甚至还产生了有人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的错觉。
要知道平时虽也有不少的人盯着她瞧,但和现在这种审视和怀疑的目光,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种目光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衣服一般,黏在自己的后背上,又湿又冷,让人坐立不安,难受极了。
花含烟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样的变化告诉叶开,毕竟依照他的性格,在外出时肯定会更加用心地保护自己。
她不喜欢麻烦叶开,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伤害到叶开的性命。
这一日,花含烟独自一人,拿着不小心被划破的衣服去裁缝铺缝补。
为了掩人耳目,她不施粉黛,还特意戴上斗笠,再配上一身宽大素净的玄青色长袍,远远看去竟有些雌雄莫辨、出尘离俗的仙人味道。
这一套伪装的装备很是成功,一路走来,竟没有一个人得以窥见她的真面目。
摆脱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花含烟自在地哼起了歌。
“这衣服洗得有些旧了,若是修补的时候发现哪里有布料透光的地方,还得麻烦掌柜补一补,”她将手里的包袱放在裁缝铺的柜台上,低声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