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半是威胁半是劝说,但是莫轻禾却没有给他回应。
灌药吗?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再也没有脸去见她了,她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明朝国百姓的英雄。他和她本来就是云泥之别,本就不该有什么纠缠。
这样正好绝了他的最后一丝念想,断干净的好,他怎么又资格去肖想她,他不配的,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老鸨,您不用再多费口舌了,您要是气不过,就给我灌药吧。”
老鸨见他软硬不吃,气道:“你……真是不识好歹!”
他冷着脸站到一旁,向两边的小侍开口:“打,打到他松口为止。”
莫轻禾被小侍从床上拽了下来,他本来就没有恢复力气,直接掉到了床下面,膝盖触地,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两个小侍并没有给他时间缓和,直接拖着他甩到了房间空地上,紧接着鞭子连续不断的落到他身上,这是露玉楼特制的软鞭,两个小侍也是专门训练过的人。
鞭子落下,不见血却疼入骨。
莫轻禾身上冒出冷汗,不一会儿,整个人便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因为忍受疼痛,唇角被他自己咬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晕了过去。
早上醒来,莫轻禾看到了一个他想也想不到的人。
洛子染正站在他的床边。
莫轻禾看向她,开心的露出笑容:“子染,你怎么来了?”
但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脸上的笑容便随着洛子染的神色渐渐消失。
洛子染静默的看着他,那神色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他听见她问道:“你是露玉楼的男倌?”
莫轻禾明显的慌张起来:“是,但是……我不是……”
我不是自愿的,我也不想的。
他急着解释,但又无从解释。莫轻禾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了一刀,说不出的疼,比昨天晚上的鞭打还疼。
“你不是什么?你不是刻意隐瞒身份?还是你并非男倌,我冤枉你了?”
“我……你没有冤枉我,我是露玉楼的……男倌。”
“呵!”洛子染眼中溢满了失望,冷笑一声,嘲讽道:“枉我以为你干净善良,没想到你居然骗我,什么回家与父母商量,都是假话。”
“莫轻禾,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第五章,经年往事
洛子染冷冷的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莫轻禾拼命想留住她:“不要,子染,不是这样的,不要,你别走……”
“不要……啊……”
莫轻禾猛然从梦中惊醒,他喘着气,一时有些怔愣,梦里的失去洛子染的恐惧历历在目,无比真实。
本来就没有恢复的身体,再加上这一顿刑法,他直接昏睡了一天,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全身酸痛无力。
等等,傍晚!
他醒来时是早上,会不会洛子染真的来过?一时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莫轻禾抓着屋里小侍的手,问道:“有没有人来过?早上,有没有人来过?”
小侍低眉顺眼:“有一个叫子染的小姐来过,公子不记得了吗?”
这个小侍是专门跟着伺候他的,名唤沉香。
莫轻禾似乎不愿意相信,下意识反问:“你说的是真的?”
沉香盯着莫轻禾的眼睛,一句话说的很慢,中间还刻意停顿了一下:“自然……是假的。”
莫轻禾睁大眼睛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沉香淡淡道:“没有人来过,主儿一直睡到刚刚才醒,子染是方才主儿梦里叫的名字。”
察觉沉香话里有话,莫轻禾也不绕弯子,直接发问:“你想说什么?”
沉香看着莫轻禾,目光里避无可避的锐利:“奴只是想提醒主儿一句,您不要忘了,心月是怎么死的。”
心月。
心月是怎么死的。
几个简单的字落在他心上,那些藏在心底不堪回首的往事纷涌而出,残忍的重现脑海。
心月,他自然不会忘记,那个明朗骄傲,光亮耀眼的男子。
在莫轻禾的记忆里,心月喜欢穿红衣,他穿上红衣却不是妩媚妖娆,而是明亮如火,和他爽朗率直的性子一样。
那天晚上,如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露玉楼开门迎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但那个晚上却又与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不同,那一晚改变了心月一生的命运。
“客官第一次来吧!来来来,一回生,二回熟,我们这啊美男子多的是,心月,赶紧的,给这位小姐引个路。”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书生,身上有很浓的书卷气息,温文尔雅,举止行为极为有礼。在露玉楼里面极为醒目,仿佛误落了凡间的仙人。
莫轻禾不知道书生叫什么名字,后来只从心月口中得知,她是一个正在考取功名的秀才。
秀才那天晚上是被同窗好友拉过来的,她从没进过青楼,也从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心月这样貌美的男子。
秀才出钱与心月有了一夜温情,她对心月生了情愫,那日过后,便常来露玉楼找心月。
露玉楼的男倌相貌出色,女子喜欢上谁指定了人常来找,甚至包下不许他接客,这都是常有的事,但也不过就是一阵新鲜,男倌们都见的多了,故而谁也没放在心上。
楼里的人都知道那秀才对心月倾了心,却不晓得心月亦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恭谦有礼的女子,心月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暗自喜欢上了她。
他盼着秀才来,但露玉楼是一个销金窟,秀才还未当上一官半职,手里仅有的银钱还要用来花费读书,来的日子便越来越少。
心月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不愿接客,时常装病,久而久之便被老鸨发现了,老鸨□□人的手段很多,心月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客,硬生生抗了下去。
想着,莫轻禾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鞭痕,他与心月何其相似。
不,也许他还及不上心月,那秀才好歹还是知道心月身份的,他却连身份都不敢让洛子染知晓。
他的结局也许比之心月还要不堪。
终有一天,心月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刑罚,求秀才带着他逃离。
那天晚上月亮很圆,天空星光璀璨,心月怀着这一生所有的勇气,握住他心爱之人的手,逃离了这个地方。
但是,他们没有成功,老鸨极为生气,心月刚被带回来,他便直接让人喂了药,那是一种药性极强的媚药。
老鸨将他的衣服脱光,绑了双手,不着一缕带到大堂上,许多女人一拥而上,□□着欺辱他。
即便是男倌接客,却也是关上房门才会做那些事,在外面是极少的,更不要说是一群人一起玩弄他的身体,这是极大的屈辱和羞耻。
那个秀才被迫站在二楼走廊处看着,不知作何感想。
心月至那夜后便在没露出过笑容,本来明朗阳光,长相俊美的男子变得面色苍白,死气沉沉。
老鸨直接安排他去接待那些在床上有特殊嗜好的客官,那些在床上喜欢凌虐男子的客官。
心月疯魔似的念着秀才一定会考□□名来救他,但一个月后他便死在了一个小姐手上,他没有等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
莫轻禾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秀才。
他的眼角泛红,眼睛里流出泪水,他对着沉香开口,嗓音嘶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沉香点头:“我也是为了主儿着想,您出了事,我也没有好处。主儿还是先把东西吃了,一会儿该来人了,您上次直到昏迷都没有松口,这次只会比上次更难熬。”
莫轻禾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神色:“我知道。”
第六章,你何时来?
夜刚入色,沾染上浓墨的黑,依稀还能见半缕微光,随着露玉楼点亮的火烛,那缕缕微光也渐渐消失了。
莫轻禾吃了些东西,休息了一会儿,房门便被推开,老鸨带着人走了进来。
和昨晚不同,其实今晚莫轻禾有些害怕担忧,因为明天早上他和洛子染约定了见面。上次一别,他的经历也算难得,先是被关着饿了三天,又昏迷了一天。
想着,他竟突然想笑,觉得有些……痛快。这是他第一次对命运做出抗争,因为一个叫洛子染的人。
“想清楚了吗?”老鸨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