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打算理会弄月,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初次见到莫轻禾时的场景,他提着花灯,站在街角不起眼的黑暗处。街道外面热闹沸腾,他的世界寂静安谧,她抬眼时恰好看见他轻轻地笑了一下,那一笑,便笑进了她的心里。
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她就想,这个世上这么会有人这么好看。她莫名想留下这个笑,仿佛天大的苦难,只要他对着她笑一笑,她便不觉得苦了。
弄月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随即嘲讽的笑了:“是啊,真是好看啊,也不知道那张脸和那副身子被多少个女人看过。
他面上一片疯狂,癫狂的笑道:“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骗的团团转。”
他眼里笑出了泪:”你要杀便杀,当我怕吗?”
洛子染平静的看着他,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死?”
她轻笑:“我要你生不如死。”
洛子染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此刻分外烦躁,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慌。
烦躁的想要用最恶毒的话,最残忍的手段去对付弄月。
她皱皱眉头,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她迫切的想要见到莫轻禾。
就在现在。
她想要见他。
她半途突然推门离开,一旁的守卫都楞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将军?”
洛子染回头,面上淡漠冰冷:“你们看着办,不留活口。”
说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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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轻禾……”
莫轻禾不知道跪了多久,恍惚间听到了洛子染的声音。
他微微抬头,看见洛子染脚步踉跄的朝他走近,面上表情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脑海中紧紧绷着的弦断了,尽管理智上他没想过让洛子染带他离开,但不可否认,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蓦然心安。
艰难的对着她扯出一个笑来,声音嘶哑微弱:“我没事儿,别担心。”
“对不起。”洛子染的手抚摸他的脸,声音苦涩。
莫轻禾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因为无力抬不起来:“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说错了话。”
洛子染握住他的手,似乎想把他抱起来,却见他后背全是伤痕,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好蹲在他面前,沉声道:“上来。”
莫轻禾没动静。
“没力气起来了?”
莫轻禾想着这样走了,聂柯肯定得生气,他摇了摇头:“子染,我……我不能走。”
洛子染见他不听,直接拉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转半个身,莫轻禾还没有反应过来,洛子染已经把他背到了背上。
“我……”
莫轻禾还想说什么,被洛子染打断:“爹那里我去解释。”
莫轻禾不再说话,被护着的感觉,其实很好。
远调晋州
大夫来的很快,聂柯派来的人也同样来的很快。
莫轻禾看着小侍,欲言又止,洛子染了然,上前握住他的手:“没事儿,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下一秒:“出去。”
洛子染望向一脸严肃认真的大夫,脸上神色奇怪。
莫轻禾惨白着脸笑了笑,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先出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莫轻禾,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奈道:“我到外面等你。”
“嗯。”
洛子染和一众仆人离开,只留了大夫和两个小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夫处理完伤口出来,洛子染拉着大夫细细问了伤势,又问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伤势倒不会危急性命,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大夫把这些说完,最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件事。
他的语气有些犹疑不定:“就是……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
同为男子他自然知道身体留疤意味着什么,不禁为莫轻禾感到伤心,他甚至有些担心知道这个消息,洛子染会变心。
洛子染听了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眼里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暗藏汹涌。
须臾,她平静道:“我知道了。”
大夫看不出她什么态度,只好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离开了。
哎!又是一个可怜的男子。
大夫走后,洛子染一个人在门口的长廊上站了许久,最后猛的一拳砸到身旁的柱子上,她砸到很用力,手关节破皮出现了血迹。
一旁的小侍吓白了脸,哆哆嗦嗦,口齿不清:“小……小姐……您没事儿吧?”
洛子染闭上了眼镜,深吸一口气吐出,再睁眼,面色平静,掩盖了眼底浮起的波动,她淡淡道:“走吧。”
小侍看得心惊,一句话都不敢开口,低着头在前面带路。
洛子染再次进入房间时,莫轻禾已经昏睡过去,洛子染坐着看了许久,最后,给他捏了捏被角,盖好被子。
她附身轻声道,“我派暗卫守着你,以后不会出现这种事了。”她的声音低哑,微微颤抖,“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洛子染心里清楚他睡着了,听不到这句话,这句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明明想要护着他,偏偏他的每一次受伤都是因为她,她只觉得心被利刃狠狠搅动,说不出的难受。
从房间出来的洛子染脸色缓和了一些,一旁有小侍大着胆子上前,道:“二小姐,您的手要不要找个大夫包扎一下?”
洛子染神情无波:“去吧。”
洛子染这边不紧不慢的包扎伤口,完全忽视了聂柯要她马上过去这件事情。
聂柯这边当然也收到了洛子染手上受伤的消息,他心中愈发不忿:“这个狐媚子!真是害人不浅,还连累阿染受伤。”
这话恰好被刚进门的洛卓南听到,她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朝服,见聂柯一脸怒色,问道:“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火?”
聂柯抬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换上了朝服?陛下不是特许你不用上朝吗?”
洛卓南只不过是在兵部挂个闲职,她军功赫赫,再加上在战事中腿部受伤,只能坐在轮椅上面。所以即使是在皇城任职,陛下也特意给了她不用上朝的特权。
“今日有些特殊,不过我也只是在偏殿旁听罢了。”洛卓南两句带过,将话题带回之前的事情,“你刚刚说阿染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她带回来那个奴侍不懂规矩,我随口一说。”
洛卓南稍微想了想,心里大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神色严肃下来:“如今朝堂局势混乱,你就不要再给她添乱了。”
聂柯听着,心里泛起委屈:“什么叫我添乱,哪有他这样占着妻主不放的,这不就是妒夫嘛,我还不是为了阿染好。”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朝堂上的事情重要,那娶夫生子的事就不重要了。再说了,阿染不是刚刚才立功回来,难不成陛下还会寻她的麻烦不成。”
洛卓南抬起头来,慢慢道:“你还真给说中了。”
说中了?
聂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说中了什么?”
猛的,他忽然想到四个字:“功高震主!”
他的声音很大,洛卓南锐利的眼神看过去,他方才发觉自己失言,噤声不语。
洛卓南冷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是。”小侍和一众仆人鱼贯而出,并关上了门。
聂柯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怎么会?阿染与叶清该是恰好制衡,陛下应该拉拢阿染才是啊。”
他虽然不是很清楚朝堂上的事情,但大概还在知晓一点的。叶清揽权,女帝定然会希望有人牵制她的势力,洛家一向忠君爱国,阿染无外乎是最好的选择。
“不错,可惜阿染与平襄王世女走得太近了。”洛卓南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妻主,你这说的我越发不懂了,世女不是皇上的人吗?”
陛下与平襄王世女自幼一同长大,一向交好,可女帝却又给世女和叶清的儿子叶书歌赐了婚。
这婚事虽然定下,但世女却时常在青楼浪迹,他原以为是陛下和世女一同羞辱叶书歌,用她的儿子逼迫叶清放权,不止是他,怕是明朝国的人都这样认为。可如今听洛卓南这么一说,他整个人都懵了。
洛卓南看着聂柯意味深长道:“若是与你所想恰好相反呢?”
聂柯脑子里飞快思考着,若是世女是叶清的人,那么她在青楼的浪荡模样便都是装出来的,她与阿染交好,叶清手上的势力加上阿染的兵权,再加上世女的支持,完全可以架空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