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喜欢啊。”
让人如沐春风的低柔声音拂过安栩耳畔,好似也晕开了周遭一片寒意,只见女子眸中漫着悲伤的沉沉霜色渐渐化开,余下清澈暖意。
“我也傻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竟还问出来。”
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栩侧首看向身旁已经端着奶茶回来的穆哲,笑着从他手里接过一杯。
“还是以前常去的那家,就是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
没有接她的话,男人绅士地帮她插好吸管,而后轻声转移话题,神情始终温和。
有些事点到即可。
安栩的困顿,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变了。”
“比以前更好喝了。”
看着穆哲撕开吸管包装,准备戳进去的动作顿了顿,还不待他略有疑惑的目光完全对上她,安栩便眯起眼笑了起来,狡黠灵动。
不可抑制地低笑两声,穆哲插/进吸管,尝了一口。
喉间微动,他眉眼间的笑意也更为明朗。
味道的确好了许多。
所以有时候改变也没什么不好,或许只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亦或者,是想更好地守护珍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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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结束后,安辰拒绝了学校领导的送别,给安栩发了条信息,套上大衣独自走出报告厅。
夜色浓重,城市上空灯火璀璨,倒让天边的星月都有些黯然。
在寒风中孑然一身的男人周身的气场不知何时淡了些许,似有一抹低沉如影随形。
胃部的疼痛不适也因着寒冷的刺激加重了几分。
放在口袋里的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安辰的眉眼间却没有丝毫异样,步伐依旧沉稳,直到前方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
“学校大修还真是无一处遗漏,保安室都敞亮许多。”
收到哥哥的信息后,安栩拆开药盒,和穆哲一起去保安室借了一次性纸杯还有热水,冲开药剂。
一边晃着杯子,将药完全化开,一边感慨校园的变化,女子的神情是这一个多月来未曾有过的轻松和明媚。
脚步不由得轻慢下来,安辰凝着妹妹唇角的弧度,瞳孔的墨色淡了许多。
“这些年给母校捐款的杰出校友很多。”
余光中,穆哲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路灯下的男人,有着比电视,经济周刊上还要俊美深刻的脸庞,以及无可比拟的出众气场。
停下向外走的脚步,他微微侧首,示意安栩往斜后方看。
“给你泡了药,喝点吧。”
两个男人打过招呼后,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女子将手中冒着热气的纸杯递到安辰面前,见他接过,复又解开脖子上厚厚的围巾。
踮起脚尖,在哥哥的注视下,她将尤带她发香的浅灰色针织围巾简单地绕上他裸/露在外,一片冰凉的脖子。
“很久之前就织好了,看你今天表现不错才送给你的。”
“萧珵还没有呢。”
“别告诉他,不然杀你灭口。”
颇为满意地多看了两眼,忽又侧首瞪起站在一边淡笑着看着他们兄妹的穆哲,朝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美眸中略带几分凶光。
“不敢。”
“那我先走了。”
轻笑一声,穆哲眸中划过些无奈,更多的却是笑意,朝他们挥了挥手,他转身离去。
药喝完,安辰将纸杯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口中弥漫着苦涩,可他却只攥着掌心,有些不舍那片渐渐淡去的温热。
兄妹二人沉默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没有抄捷径,就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中穿梭,听着这片他们已经许久不曾一起经历的喧嚣繁华。
“安辰,我是不是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嗯。”
“算了,虽然这问题都点傻,但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如果能回到二十多年前,还想不想要我这个妹妹?”
停下脚步,安栩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哥哥,大眼睛里一片清澈认真,还藏着一丝忐忑。
“不想。”
话音落下,还不待女子努力扯开唇角苦笑,头顶就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
“我希望能在更成熟理智一些的年纪,迎接你的到来。”
那双向来深沉凌厉的眸变得柔和,里面有着不加掩饰的疼惜和歉疚,唇角宠溺的弧度好似要将安栩完全笼罩,抚平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哥哥。”
“对不起......”
猛地扑进安辰温暖宽厚的胸膛,安栩的泪水渗进他的衬衫,留下一片直刺入心的凉意。
毫不在意路过人们递来的纷杂视线,安辰轻轻拍着妹妹一抽一抽的背,眼前却又出现她昨晚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崩溃大哭的场景,心口的痛,甚至让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也该说对不起。
已经将安安送去国外五年,她回国,却依旧没给她足够的关心,自以为是地让她学会独立坚强,他又哪里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哥哥。
“安安,别怕。”
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再也不会让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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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后,每天下午都是安辰来接安栩,偶尔是站在外面等,但更多时候是坐在她身边,陪她熬过一次次失败后的崩溃和无助。
她再也不用伪装的坚强,压抑心里的一切情绪。
治疗过程顺利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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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新年时,安栩的症状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虽然对血仍有着抵触,但看到它不会再下意识地恶心,一遍遍重复那些恐怖的记忆。
至于完全克服,恢复如常,还需要一段时间。
小铭毅出生快三个月,好看了不少,至少安栩能从他的眉宇间辨出几分哥哥的痕迹。
新年钟声敲响后,作为家里除铭毅外最小的一个,安栩收了不少红包。
美滋滋地回到房间拆开,饶是有所准备,在看到安定业的支票数额时也吃了一惊。
再打开安辰给的,最特别,也最俗的红色文件袋,取出里面一摞装订好的纸张,浏览上面的内容,很快,安栩的眸开始点点瞪大,最后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
安辰将手中持有的盛安的半数股份都转给了她,字已经签好,只等安栩署名落款,就能正式生效。
且上面还注明,若安辰因任何意外状况,无法继续担任公司首席执行官,那他手中的另一半股份也会转到安栩名下,集团由她代为管理。
安栩的第二专业是工商管理,对经商并非一窍不通,这样的一份协议带给她的震撼无以言喻。
这么做不是为了给安栩责任和压力,安辰只是想告诉她,她不是麻烦,而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他们,荣辱与共。
☆、交付
大年初三的晚上,安栩和家人一起去商均然家用了晚餐,回来的时候因着安辰和安定业都喝了酒,便由安栩开车。
下高架,离别墅区不到三公里时,她的手机响起,萧珵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余光瞄了一眼副驾驶坐着,单手支着下颚,斜靠车窗,似乎无动于衷的安辰,安栩自顾自笑了两声,而后若无其事地按下接听,单手戴上蓝牙耳机。
“回去了吗?”
他的声音听着有几分性感的低哑,周遭偶有风声,似是只他一人在僻静之处通着电话,莫名的揪心。
“今天是不是很累?”
“又抽烟了?”
大抵是风大,烟被呛进喉咙,那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咳,安栩不由得蹙起秀眉,眸中划过几分担忧和心疼。
碰巧前面是红灯,她轻踩刹车,缓缓减速,最后稳稳地停下了车。
目光落在左侧车窗外,看着街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热闹纷呈的场景,脑中却不由开始联想他此刻所处的环境。
“不累。”
“已经掐掉了,别生气。”
“只是突然很想你,想立刻见到你。”
他突如其来,带着浓浓思念和一丝异样情绪的话语让安栩有些措手不及,她微微怔愣,而后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安静地看向前方,准备发动车子,过路口。
“我也想你。”
“过几天去看你好不好?”
前方的车缓缓动起来后,安栩也一点点踩下油门,在车流中穿梭。
目光虽专注路况,但其间深藏的温柔却能将人卷入,久久沉沦。
淡淡收回落在妹妹脸上的视线,安辰瞳孔中的墨色似乎有所波动,翻涌起些许冷意。
蓝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