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门边静静听了会,确认里面一片安静后,叶柔方才重新迈开腿,走进卧室。
“还是女儿好啊。”
“安辰就是个讨债鬼。”
轻声嘀咕两句,安定业将杯中的茶饮尽,和叶柔一样,在安栩房门口停了一会,几次想要转开门把手看看,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孩子已经大了,就算是爸爸也要有所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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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栩没能起得来。
受惊过度,又被噩梦缠了一整晚,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她,病来如山倒。
家庭医生为她挂上点滴,开了药后,安栩却没有放任自己被晕眩和无力拖入昏厥。
眼皮酸涩沉重,纤长的眼睫时开时合,苦苦挣扎。
“安安,困就睡吧。”
“妈妈在这陪着你,别怕。”
当耳畔其他人的声音都淡去后,朦胧不清的视线中,叶柔的脸重重叠叠,忽少忽多,看得安栩更为头晕难受。
纵然如此,她仍努力克制反胃恶心感,想张开口说话,最终只是干呕几声,失败了。
她索性闭上眼不再为难自己。
兴许是心中太过记挂,安栩合上眼后,纵使再疲惫难忍,意识仍模模糊糊存在着。
“不要,不要告诉,萧珵。”
末了,她又一次掀开沉重的眼帘,就着放下垃圾桶洗完手的叶柔递来的水杯抿了些水,缓和喉间的干痒刺痛,哑着嗓子,吃力地说出清醒时的唯一一句话。
“好。”
“睡吧,先养好身体。”
这个名字叶柔自然熟悉,确切的说五年前就记了下来。
即使萧珵现在已经是容氏第二股东,实力雄厚,她也并不是很支持女儿和他在一起。
或许是对五年前安栩不顾劝阻,留在他身边的事记忆犹新,亦或者是她不希望在一段感情里,自己的女儿从一开始就将位置放低。
尽管那个男人在外界口口声声说着,是他主动追求,是他深情至今。
殊不知安栩之前付出的并不比他少。
甚至他压抑感情的痛苦和不甘,她也在和他一起感受着,经历着。
女儿的性子像她,也像安定业,对待感情都太过执着。
不忍让孩子醒来后焦急难过,也还没准备接受萧珵的叶柔将安栩的意思转达给安辰,让他封锁宴会上的消息,同时联络容寻,请他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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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栩的病断断续续近半个月才痊愈,来看她的人不少,包括许久没联络的简晗也带着水果补品和齐苏瑶一同来了安家。
虽然先前那份工作被安栩搅黄,但因祸得福,在她的帮助下简晗进了盛安子公司的销售部。
待遇比之前的公司好,应酬有,却不再需要她拼命喝酒,抢订单。
毕竟生意人向来懂得权衡利弊,极少有人会选择因小失大,丢了和盛安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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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专业知识比我丰富,逃避的后果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准备什么时候接受治疗?”
冬日的阳光洒在脸上颇有几分暖意,商均然为旁边静坐着,目光无焦地落在某个点的女子添了些她喜欢的花茶。
唇角慢悠悠地牵起略显寡淡自嘲的弧度,安栩的眸渐渐恢复神采,只是不及过去灵动明媚。
“商均然,偶尔也别这么有自知之明。”
“我可以治好,但有些枷锁兴许这辈子都挣不开。”
只要照片在他们手中一天,噩梦就会如影随形,就像南烨的母亲蒋婉珍一般,永无痊愈的日子。
“你那点力气能挣开什么?”
“不过还好,我比较有绅士风度。”
“虽然你是个女人,不能以身相许。”
☆、哥哥
放下茶杯,商均然单手支着下颚,眼尾微动,有一瞬像极了萧珵,却也只是那一刹。不仅是安栩眸中多了一抹了然和无奈,他也撇了撇嘴,颇觉刚刚的行为愚蠢,也,有些逾越。
她情根深种,并非惊鸿一瞥。
那人始终是无可替代。
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模仿,放低自己,让彼此难堪。
即使曾对着镜子试过无数遍。
“你这才是真的班门弄斧。”
淡笑着侧过脸,安栩眸中多了些许光彩和柔意,虽不明白商均然为何如此,但也多亏了他,与萧珵的点点滴滴又一次历历在目,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恐惧不安。
“不都是挑挑眼,还能有什么不一样?”
似笑非笑地端起咖啡杯,商均然也收回视线,敛去眸中晕开的波澜,偶尔翻涌的墨色,让他多了几分不同于往日的深沉。
语气倒依旧是漫不经心。
“他是他,你是你,当然不一样。”
余光轻轻扫过身旁翘着二郎腿,痞帅痞帅的俊朗男人,安栩摇了摇头,难得认真地回答商均然的问题。
但他似乎并没意识到。
“情人眼里出西施。”
轻嗤一声,男人的神情看上去颇有些嫌弃。
同样的帅气,唯一的不同不过是一个能打动她的心,一个,甚至入不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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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医生接受心理治疗,有些讽刺,但安栩的确不能放任自己一再逃避。
宴会上那样的刺激如果再来两,三次,她的意志力很可能彻底崩溃,到时想治愈更是难上加难。
安静温暖的诊疗室,女子躺在柔软的真皮躺椅上,双手交叠置于小腹,青丝披散,衬得一张美丽动人的脸更为白皙瘦小,但神色宁和。
在国外读书时体验过催眠,安栩知道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但一直隐瞒的事也会被她尽数说出。
如果被爸妈,还有哥哥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被逼着做了什么,甚至看到拍下的那些照片,兴许会崩溃。
那片地狱该被摧毁,而不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深陷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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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栩,先不说好奇心害死猫,你告诉我,到底是哪来的胆让你将这么大的事一个人憋在心里?”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萧珵?你找个男朋友就为了放枕头边上看?”
“怕他和南絮有牵扯?行,这大花瓶也先放一边。辰哥呢?他可是你亲哥,我要没记错,只有你安大小姐无理取闹,他哪次没妥协?”
“一个多月,我们完全由主动变被动。”
“我看你是书读多了,脑子被堵死了,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算了,先喝点水,漱口。”
商均然虽是在念叨数落着,语气却实在听不出责备,眉眼间更多的是心疼和担忧。
他一只手端着玻璃杯,一只手轻轻顺着不停呕吐的安栩的背,见她渐渐缓过来,男人又从怀里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湿巾递给她,顺便体贴地将水杯送到全身发颤,手指僵硬无力的女子唇畔。
“我惹的事,我自己负责,他说过,我也应了。”
“况且不管是他还是爸妈,的确都没义务再帮我收拾烂摊子。”
就着商均然的手,安栩漱了几遍口,打开龙头将秽物冲下去,单手支着水池边缘,直起身,透过镜子看着里面憔悴,倔强的有些陌生的女子。
眼眶不知何时便有些酸涩。
“安栩,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他们是谁?”
收回手,将杯子搁在大理石台面上,商均然目光如刃,犀利冷锐,伴着他凌厉的质问,直直刺进安栩心底。
她竟第一次失去了和一同长大的男人对视的勇气。
恍惚间也有些说不出的疼痛,不仅因为这个问题,还有他。
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商均然,也犯了很大的错。
“亲人。”
低笑一声,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轻嘲。
男人收回视线,单手插进驼色大衣的口袋,从镜子里看去,仍旧是那副疏懒漫不经心的模样。
“还好,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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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不可能再成为安栩一个人的秘密,对付南家必须要安辰出手。
容寻也是人狠话不多,不声不响卖了个大人情。
毕竟继承家业前,他还是个职业黑客,容氏集团网络安全那一块都是由他亲自牵头规划设计。
那些照片很快就在某个夜里悄无声息地从南烨和南辉的电脑,手机里消失,以匿名邮件的形式,来到安辰的信箱。
随同打包的,还有南家大小公司触及经济法的账目和证据。
足够让他们一大家子沦落街头。
只是邮件最后那段话让安辰颇为不爽,摘下眼镜冷了好一会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