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为臣(33)

“‘安小姐,别来无恙……果然心理医生,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这是那两个怪叔叔先对安安姨说的。”

小男孩垫着脚尖在人群中张望,却发现视线还是倍受阻挠,还不待他扯容寻的衣袖,就被他一条结实的胳膊托起,搂进怀里。

视线瞬间开阔的恩恩很快就找到了南烨和南辉,趁他们没在意这里的时候,飞快地指了指,担心容寻认错,又小声描述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

“继续。”

应了一声,容寻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寒芒,快到近在咫尺的恩恩都没来得及捕捉。

“‘南公子过奖了……’”

“爸爸,当时婶婶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所以我仔细记了他们的话。”

“而且你问得早,恩恩真的是一字不落哦。”

圈着容寻的脖子,男孩稚嫩的脸上难掩自豪,还有一抹期盼。

虽然爸爸几乎每次都骗人,早上他都是在自己房间醒来,但能光明正大进主卧也很满足。

毕竟爸爸妈妈答应要给他生一个小妹妹,管家说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就不行了,所以为了妹妹他吃点亏也不是不行。

“不错,今晚早点洗洗过来。”

“超过十点就自己睡。”

将怀中的孩子放到地上,容寻无视路慕宁嗔怪的视线,单臂环胸,另一只手拖着酒杯,神情随性慵懒,眸中隐隐透着丝狡黠邪肆。

“好!”

狠狠地点头,小家伙表示完全没有问题。

乐高随时可以拼,但妈妈讲睡前故事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作为容寻的儿子,恩恩当然十分懂得取舍。

没有多管孩子的心思,男人朝身边的妻子递去稍安勿躁,一切有他的柔和视线。

但当他目光流转,扫过南烨和南辉时,桃花眸微眯,深邃,又隐有几分凌冽。

现在看来,不止南絮,整个南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

宴会进行过半,安栩也随着家人在厅内走了快一圈,眼看着就要到南家。

女子瞳孔微缩,以身体不适为由放下酒杯,拿着手包去了后面的洗手间。

补完妆再回来时,已经过了十分多钟,敬酒结束。

面色如常地走到家人所在的位置附近,无人注意到她握着果汁杯的手隐隐发紧,骨节凸起的弧度有几分异常。

自她一回到大厅,就能感受到一束紧追不舍,阴沉可怖的视线。

安栩知道是谁,自然不会去看,只能在家人身边强装镇定,努力克制心头翻涌不停的强烈不安,恐惧。

那些自以为已经得到控制的记忆,随着南烨和南辉的出现,又开始肆无忌惮,似乎随时都会挣脱岌岌可危的束缚。

直到那最后一根稻草,以躲闪不及,又缓慢可怕的姿态,席卷而来,将她之前的一切努力摧毁殆尽,安栩才意识到,终究是她高估了自己。

☆、藏匿

几只断了尾,被扒光毛鲜血淋漓的猫惨叫着跑进大厅,四处乱窜,骚乱中安栩手中的玻璃杯坠落在地。

破碎声如石沉大海,只最初一瞬激起淡淡水花,之后便被淹没。

“赶走,把它们赶走,赶走!......”

捂着不受控制地将声音无限放大,疯狂回响的耳朵,忍受着额头仿佛要炸开一般的剧痛,安栩步步后退,唇瓣翕动,崩溃无助。

“安安。”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被侍者和保镖追赶的猫吸引过去,唯有安辰扶住了踉跄后退,脸色苍白痛苦的妹妹。

声音虽轻,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和温暖。

但纵是如此也没能让深陷恐怖回忆,惊慌无措的人清醒过来。

“别碰我!”

尖利的声音穿透一室的混乱,所有人的注意自然转移,都看向猛地将安辰的手挥开的安栩。

那姿态和神情,俨然像是在躲避什么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无数倍的东西。

可那人是安辰。

也只有近在咫尺的他知道,妹妹的瞳孔根本没有聚焦,她的嫌恶惊恐全不是因为他。

还不待试图再次攥住她的安辰说什么,安栩就猛地转过身,朝大厅后的洗手间拔足狂奔。

将自己反锁在隔间,跪倒在地上,女子对着马桶不停干呕,心理促动生理,完全脱离她的控制。

“安安!安安!你怎么了?”

“开开门,别吓妈妈!”

冲水的声音一阵阵过去,里面的动静彻底消失后,整个洗手间重新归于一片压抑的寂静。

追出来,一直守在门口的叶柔和宁倾倾焦急对望,不停敲着隔间的门,只是里面的人始终无动于衷,越发让人心慌。

“妈,倾倾,你们靠后。”

处理完突发情况,提前结束宴会赶来的安辰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和商均然一同上前,几下便撞开了门。

安栩双臂环膝,小脸死死埋在臂弯间,以一种防御和逃避的姿态瑟缩在墙角,纤细的身子依旧在隐隐发颤。

“安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怕,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还有均然我们都在。”

“抬起头看着妈妈,说句话。”

蹲到女儿面前,叶柔和小时候一般,温柔地哄着,眉眼间除了慈爱,更多的是心疼和焦急。

安安打小坚强,再加上是心理医生,鲜少有事能让她崩溃,更别提是这样的情形。

“我想回家。”

“妈妈,我就回去住几天,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没有办法。”

缓缓抬起满是泪痕,妆容晕染,狼狈无助的小脸,安栩透过朦胧的视线紧紧看着叶柔,好似溺水之人在绝望地祈求帮助,瞳孔深处无尽恐惧汹涌肆虐。

“傻孩子,妈妈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走。”

孩子无措,小心恳求的话语只让叶柔的心疼得快碎,她为安栩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又试图将她扶抱起来。

兴许是吐得太厉害,受的刺激过大,地上的人全身虚软,完全使不上力。

一直站在门口,无声看着,神色沉得让人颇觉压抑的安辰绕过其他人走进,弯下腰将妹妹抱进怀里。

看似迅速的动作,却只有安辰,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的安栩知道,能感觉到其中的柔意细致。

但她的意识溃散,全不在此。

-

回到家后,安栩在叶柔的陪伴下渐渐入睡。

一个多小时后,叶柔轻轻关上卧室的门,缓步离开,走进二楼客厅。

安定业安辰父子都在,宁倾倾则先回三楼给刚刚哭闹的儿子喂/奶。

“安辰,安安现在的确不是需要人照顾保护的孩子。”

“但你作为她的哥哥,当真就不闻不问了?!”

“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她不愿说,你也没查,我们先姑且放一边。”

“但你竟然连她什么时候受了刺激和伤害都一无所知!还敢告诉我你们兄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任何联络!”

“她使性子,你也跟着出息?!摆哥哥的架子?!”

一开始安定业还能勉强维持平静,但越往后,脑中越浮现女儿崩溃无助的模样,心阵阵揪痛难忍。

而对面的安辰端着宁倾倾为他泡的,已不复温热,却一口未动咖啡,不曾反驳,薄唇微抿。

墨镜后的眸一片寂静,眸色很沉,看不透。

似是在反思,又似在思索着其他事情。

安定业虽是厉声教训儿子,更恨的却是常年和妻子在外度假,没有多陪伴关心女儿的自己。

安栩一出生,安定业就将她奉若掌心明珠,百般宠溺,五年前听了安辰的建议狠心将她送出国便时常思念后悔,更何谈看到今天这样的她。

他们夫妻两个从今天起还是继续长居国内,直到女儿穿上婚纱嫁人。

“安安的事情我会查清楚。”

“爸,妈,你们早点休息。”

将咖啡杯放到桌上,安辰语调清冷无波,留下这一句,还不待叶柔再说什么,便迈开长腿顺着楼梯上了三楼。

背影如山,坚毅清贵。

“这孩子,到底像谁!”

恨恨地斥了一句,安定业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两口,努力压下心头火气,还有忧虑。

“还能像谁?”

对他明知故问的话,叶柔嗤之以鼻,冷冷斜了沙发上的丈夫一眼,她转身回卧室洗漱沐浴。

快到安栩房门口时,妇人又不自觉放轻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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