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起来。”
林淮初一手端水，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你发烧了知不知道，躺着休息。”
“发烧了？”难怪，会那样难受。
林淮初从抽屉里抽出根吸管，插进水杯里，递给她，“喝点水，刚不是嘟囔着渴。”
禾瑭伸手要接，被他移开，他直接将吸管伸到她嘴边，“就这么喝。”
“不……”
“喝。”他语气强硬。
禾瑭垂眸，张口，咬住吸管。
昨天太急，联系他时，整个人被无力充斥，以至没精力去想其他的，现在他人就坐在她面前，给她拿水喝，某些刻意隐藏的记忆又回来了。
他面色平静，没有禾瑭想象中的情绪，但她还是不敢看他。
后街、酒气、霸道的男人、蜻蜓点水的吻，没办法，一看见他就会想到。
见杯子到底了，林淮初撤开手，把杯子放在桌上，视线转回来，停留在她比之前重的黑眼圈上，“这两天回来，没有好好休息？”
禾瑭躲着他的目光，“还好。”
林淮初盯着她垂下的眼帘，无声地叹气：“Candy和我说，刚回来那天，你陪阮祺坐了一个通宵，没休息多久就陪他们跑来这里，阮祺住院又忙前忙后的跑。太累了，又受凉才发烧的吧？”
本来是微不足道的事，被他以这样心疼的语气讲出来，禾瑭也莫名染上委屈，眼尾微微泛红，“没什么。”
林淮初看到了，站起来，走到她床边半跪下，不顾她的挣扎握住她搁在枕头边的手，另一只手去碰她红红的眼角，心疼得紧，“害怕了？”
或许是疲惫，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充满了蛊惑，禾瑭没忍住，酝酿起来的一颗小泪珠掉下来。
“我就去买了瓶水，回来阮祺就摔下去了，脸上都是血。来的路上，有车在跟我们，下着雨，我想开快点甩掉，打滑了几次，我是抖着手把车开到那个私人诊所的。打电话联系不上你，阮祺状态很不好，我……”
发烧过后，思维还处在朦胧状态，禾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也不管流不流畅，他能不能听懂，她只想找个人帮她分担一下那24小时里的不安和紧张。
林淮初愈加愧疚了，“对不起，我不该把阮祺就那样丢给你，阮祺她，她有抑郁症。”
禾瑭吸吸鼻子，“我知道，她和我说了。”
林淮初不意外她会知道，她意外的是，阮祺会亲口告诉她。
想到阮祺，她清醒几分，抬起手背蹭掉眼泪，问他：“阮祺怎么样了，醒了吗？”
“凌晨那会醒过一次，又睡过去了，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其他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
情绪发泄掉，心里似乎也好受许多。感觉到眼角还有湿意，她有些难为情。
她还从没有在一个男人面前，这么脆弱地哭过。
“别用手碰。”林淮初截住她抬起的胳膊，“我去给你拧个毛巾，昨天到现在都没洗漱，小花猫似的。”
“你才花呢。”
“没错，男人三十一枝花。等着。”林淮初又恢复为原来的样子，贱兮兮地去逗她。
禾瑭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不久前矛盾的心情消去大半。
洗漱用品林淮初早让周旦买好了，他出去打了盆热水回病房给她洗漱，没让人动手，自己把毛巾拧干再往她脸上擦。
“医生说你这发烧可能会反复，这两天注意点，别再受凉了，还有你那胃，是不是不想要了，东西也不吃。回陵江前，你就和阮祺一块住着吧。”
禾瑭没被男人这样细致地照顾过，觉得不自在，手使劲往回缩，“我就不用住了吧，又不是什么大病，浪费资源。”
林淮初按住她的手，“别动，没见手上淤青？”
禾瑭低头看一眼，手背上还真淤青了一块，应该是挂水弄的。
“行行行，看医生怎么说。”
林淮初帮她洗漱完，周旦正好送早餐过来。
见她醒着，周旦安心不少，“禾编，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禾瑭摇头，“除了没什么力气，没其他问题。”
“烧成那样肯定会没力气的，快40度了，差点没把淮哥吓死。”
“他昨晚，照顾了我一晚上？”
周旦回想起昨晚那个火急火燎的人，不由得摇头，“嗯，打上吊针了没床位，淮哥只能抱着你在急诊那坐着，后来阮祺转进VIP病房，淮哥才把你放到病房内的沙发上将就将就，后半夜有床位了，才挪过去。吊针打完你烧还没退，他就用冰水给你擦手擦额头，中间阮祺和你这两头跑，一晚上没睡。淮哥他，其实……”
其实真的很喜欢你。
禾瑭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周旦也就不再多嘴。
林淮初倒完洗漱水回来，见气氛不对，问一句怎么了。
周旦笑：“没什么，淮哥你吃完早餐去休息一下吧，昨晚一整晚没睡，最近也没怎么睡。”
想到前几天，他还宿醉一场，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不用。”他没心思睡。
他把桌子摆上，早餐放好，说：“吃吧，过会吃药，吃完药再睡会，我去隔壁看看阮祺。”
“嗯。”想了想，她拉一下他的袖子，小声说：“记得睡会。”
说完拿起勺子舀粥。
林淮初敛眸微笑，轻轻嗯一声。
他靠着床沿，突然不着急走，见她一只手拿勺子，一只手压头发，吃得有些艰难，琢磨着出了病房，没多久，带回来一根皮筋，挂在食指上。
他也没说话，径直走到禾瑭身后，拢起她散落的头发，用手指虚虚梳了几下，握在手里，圈住皮筋往上套。
禾瑭怔住，一勺粥递到嘴边迟迟没送进去，左手刚动，被他拍一下，“喝你的粥。”
几十秒或一分钟，他就这么动作生疏地给她扎起一束低马尾，手指偶尔勾到发丝，扯得头皮疼，却让各种感官更为明显。
他收回手，垂眸望她：“成，吃吧。”
他朝周旦招手，周旦也愣在原地。
他没见过这样柔情似水的林淮初，也没见过他给别人扎头发，哦，戏里的不算，饶是阮祺，他也未曾这样细心呵护过。
顷刻间，周旦觉得，空气中的消毒水味全被恋爱的酸臭味代替。
第62章
阮祺已经醒了，Candy在给她喂早餐。
她的精神，看起来比刚回陵江那会，差许多。
林淮初拉来一把椅子，坐下，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阮祺摇头，笑容掩饰不住她的苍白，“没有，就是有点不习惯，想回去。”
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不喜欢VIP病房里长久的安静，也不喜欢医生护士时不时的询问。
林淮初揉揉她的脑袋，安抚道：“等医生确定你没什么事了，我们再回去。”
阮祺不太愿意，仍旧是乖乖点头，“好。”
问完这个，林淮初便安静坐在一旁，等她吃完饭，说头晕想睡会，他才和Candy出去。
脱离她的视线，林淮初的神色立马变了，他的情绪在爆发的边缘，但他咬着后槽牙，生生忍着。
“她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Candy说：“回陵江那会，就有点不对劲，等到你和禾小姐去拍戏，她的状态就更差了。我不清楚她是不是知道了小区里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但她每晚睡不着都会去阳台坐，说看风景，但她的眼睛和神情，有她自己没察觉到的恐惧。”
“监视？”林淮初轰地从椅子上站起。
“是，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总会看到一辆白色的私家车，这躺来的路上，禾小姐也看到了那家私家车跟着我们。”
林淮初：“阮祺摔下来，是不是也和那辆车有关？”
在林淮初愈发冰冷的眼神里，Candy忐忑地点头。她不该听阮祺的，早在发现事情不对劲时就告诉他，或许她的情况不会这么差。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他们一下车就冲着阮祺来，还说什么，却哥想见她，阮祺被吓住，脸一下子就白了。拉扯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怎么动的手，阮祺从诊所前的坡上连轮椅带人翻下去。”
如果不是见到他脖颈上逐渐明显的青筋，Candy会误以为他很理智。
“淮哥，阮祺她似乎很怕你跟那个却哥碰上面，昨天醒过来就嘱咐我说，不要在你面前提到这个人。”
安静的走廊里，是他抑制的呼吸声。林淮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藏了许多Candy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