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斐将那些纸全部递给了闻星阑,闻星阑的眉头皱起来了。他说:“你总是这样。”
“谁看不惯谁整理。”陆斐斐扯出了今天第一个笑。
闻星阑无奈,只得将那些证明一张张整理好。他手指纤长,整理制纸片的模样格外专注。陆斐斐蹲在一旁看了许久,她将自己放空,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闻星阑。
她伸手,抓住了闻星阑的右手食指。闻星阑抬头看她:“怎么了?”
“我想问你,你工作很累的时候,想过逃避吗?”
“没有。”闻星阑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我曾经逃避过一份感情,逃避没有好下场。所以我每次想要逃走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个结果,我就不会再逃避了。”
闻星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陆斐斐不自觉松掉了他的食指,他却反握住陆斐斐的手。闻星阑将陆斐斐扶到身边坐下,他说:“在你之后,我尝试过和别的人谈恋爱,但总是不了了之。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我都试图从别人的眼里寻找你曾经看向我的神情,可是,我总在失望。”
她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双眸失神,完全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她甚至觉得自己都看不清闻星阑的脸,只有他的声音,细细密密将她包围起来。
“后来我意识到了,我没有办法爱别人,我不能失去你。”闻星阑说。
陆斐斐垂下脑袋,心跳几乎要从喉头跳出来了。她双手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迟了四年的话,为什么还是如此蓬勃有力?她以为自己完全将闻星阑放下了,可他一开口,陆斐斐的心又不自觉紧缩起来。
他总是能够如此轻易地牵动她的情绪。
“所以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即便你会去喜欢别人,我也会让你只看得到我。”
【32】独享
陆斐斐想要落荒而逃,可闻星阑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眼神一瞬不瞬看着她,相当执着,相当认真。陆斐斐被看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要说什么吗?现在的陆斐斐,连情绪都显得迟钝,只能瞪着一双眼看着闻星阑。
陆斐斐说:“我们能不能暂时不要聊这个话题?”
“你想逃避吗?”闻星阑问。
“我爸刚死,我提不起精神考虑感情问题。”陆斐斐说。
“那你不能躲我。”
“我躲不开啊,我一人搞不定这些事情。”陆斐斐苦笑。
她倒是想躲开,前提是她得有这个本事啊。陆斐斐还指望着贺州能推她一把,也还要求着闻星阑帮她搞定舒黛的事。这时候躲开他,她又不是个傻子。
“东西整理好了。”闻星阑将单子交给她。
“能送我回去休息吗?”
“走吧。”
闻星阑将陆斐斐送到教职工宿舍,她回到屋子,很想躺在沙发上一觉睡过去,可她一想到贺州的话,她又觉得睡不着。
陆斐斐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定了闹钟,睡了一个小时后,她坐到自己的画前。她拿着画笔,一点一点抠细节。只有这个时候,她可以什么都不想。
抠完三分之一的画,她听到电话响。陆斐斐拿起手机一看,是李琼音的电话。她接起电话,李琼音说:“斐斐,我在中心医院。”
“我在宿舍,你要来吗?”陆斐斐问。
“我过来。”
李琼音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她就是这样的女人,永远坚定强大。在酒厂破产时,她一人挡在前面,处理了所有的事。在陆昊发病时,连医护人员都不敢靠近,是她拿着绳子捆了陆昊,才把他送去了疗养院。
她一直觉得陆斐斐不像她,因为陆斐斐性格太软,感情至上。母女俩的关系不算亲密,但有什么大事,陆斐斐肯定会和她商量。
但是这一次,陆斐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和李琼音联系。
李琼音来到陆斐斐的宿舍,她拎了两瓶黄酒,拿了一袋子卤菜。她将黄酒往茶几上一摆,问:“够喝吗?”
“我明天要上班。”陆斐斐说。
“明天是周末,你清醒一点。还有,你爸死了,你可以休息了。”李琼音拧开瓶盖,倒了杯酒。
陆斐斐半是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妈,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还在画画吗,我闻到松节油的味道了。”李琼音说。
李琼音举着酒杯去陆斐斐的房间,她不肯让母亲去,两人推推拉拉,最后李琼音还是得逞了,窜到她的房间去看画。
李琼音看完画作,又走了回来。她说:“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喝酒这么节制的你,画画会这么疯狂。画里的男人是谁啊?”
“不想说。”陆斐斐回到沙发上落座。
“闻星阑?”李琼音又给她倒了杯酒,问。
陆斐斐选择不回答,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黄酒的味道非常熟悉,她一喝就知道是他们家酒厂出产的。
酒厂破产后,李琼音特地找了个仓库,屯了不少黄酒。她也不卖,留着自己喝。
“感情问题也不让问了?”李琼音说。
“喝酒吧,我给领导请假。”陆斐斐说。
“这还差不多。”
母女俩就着一部热播的网剧,一边喝酒一边吃菜。陆斐斐说起陆昊的死因,又提到了凌岚和蔚文成的事。黄酒上头,陆斐斐有些熏熏然。她说:“蔚文成真不像个男人。”
“幸好你没和他在一起。不然要是你出了事,他就是第二个陆昊。装疯卖傻躲避责任,没一点担当。”李琼音说。
陆斐斐第一次听到李琼音说这样的话,她有些诧异,问:“妈,你怪我爸爸吗?”
“路是自己选的,我就这么命,我能怪谁?你别学我就好。”李琼音说。
陆斐斐点头。
“你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吗,一直当小学老师?”李琼音问。
“寻常母亲不都希望孩子有个稳定工作吗,我当小学老师你还不满意?”陆斐斐失笑。
“你喜欢闻星阑这件事,就能看出你不太普通。我能和你在你爸死的当天大喝特喝,也就说明,我不寻常。你跟我谈什么普通寻常呢,扯淡呢真是。”
李琼音手一摆,捻了根鸭肠扔嘴里吃了。
陆斐斐有样学样,也捻了根鸭肠。鸭肠很辣,陆斐斐被激出了眼泪。她突然觉得,其实李琼音很了解她。
母女俩喝完了两瓶黄酒,澡也没洗,倒在地上卷着毯子拿着抱枕就睡了。
隔日起床,两人轮流洗澡,拿着单据联系殡仪馆,将陆昊的遗体送了过去。
陆斐斐看着陆昊的遗容,心里依旧没什么踏实感。而李琼音只是看了一眼,她说:“直接烧了联系墓地吧。”
殡仪馆工作人员问:“需不需要办告别会?”
“没人想和他告别,如果有,肯定是债主。烧了吧。”李琼音很肯定地说。
陆斐斐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亲妈。她想,如果自己有亲妈一半的潇洒,她可能根本不会深陷名为“闻星阑”的泥潭。
两人领到了骨灰,陆斐斐捧着盒子,李琼音开车,两人去了墓地。
安葬好陆昊后,李琼音对陆斐斐说:“万一我死了,你别把我埋他旁边。如果你钱不够买块地,就把我找条河撒了,反正不要埋在他旁边。”
“妈,你还真的是潇洒。”陆斐斐说。
“活到我这个年纪了,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你有什么忠告可以给我吗?”陆斐斐又问。
“不要对得起别人,要对得起自己。”
说完,李琼音囫囵给陆昊烧了纸,带着陆斐斐离开了。她把陆斐斐送回宿舍,又说:“我下周出国旅行,有事别找我。”
陆斐斐笑了:“不麻烦你。”
“照顾好自己。”
“好。”
“喜欢谁就去追,头破血流就换个人追。走了,拜拜。”
说完后,李琼音关上车窗,开着一辆破长安奔奔飞驰而去。
陆斐斐接到黎千的电话,约她出去吃饭。陆斐斐礼貌拒绝,父亲去世,她没心情吃饭。黎千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来陪你吗?”
陆斐斐说:“谢谢,但是我想一个人待着。”
陆斐斐在家画画,不过早中晚都有人准时敲门,前来送餐。菜品丰富,还有炖好的燕窝。
她还收到了闻星阑的消息:【按时吃饭,好好休息。这两天我要出城谈合作,不打扰你了。有事找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