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独享(18)

作者:不觉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艺术也讲时效性。以前的陆斐斐已经回不去了,再可惜,也只是过往曾经。

她不想聊这个话题,笑盈盈地看着贺州,说:“该进去了。”

“走吧。”

宴会厅很热闹,仅靠打扮,陆斐斐就能分辨哪些人是艺术家、哪些人是经纪人和潜在客户。

有一人顶着香蕉做的帽子走来,那人的眉毛很粗,鼻子很挺,看起来很有个性。看到贺州时,他矜持地伸出手:“稀饭,好久不见。”

贺州叹了口气:“你的中文还是很烂。”

“画好就可以了。”对方说。

“你是KD?”陆斐斐突然问。

KD转过脸,浓眉飞上额头,问:“你认识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没有半点疑问,他像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认识他。

不过KD的确出名,他是华裔西班牙人,自小便展露出非凡的艺术才能,介于疯子和天才之间。他的艺术作品最近在拍卖行大受关注,连带本人也出了圈。

“当然,我很喜欢你在1999年创作的,名叫《作品》的作品。”陆斐斐很真诚地说。

KD说:“很多人说那幅是儿戏和骗钱的把戏。”

陆斐斐耸了下肩膀,说:“为什么他们做不到用儿戏骗钱呢?”

贺州横了陆斐斐一眼,但KD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好多人都侧目看过来,他却不以为意。

陆斐斐很羡慕KD为人处世的态度,就像现在这样,他带着古怪的帽子,发出鹅一般的笑声,但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所以他才能创造出疯狂又遗世独立的作品。

“说得好。”KD冲她竖起了拇指。

“谢谢。”

“你的作品在这里吗,我想看看。”KD说。

她摇了摇头。

KD面露遗憾,刚准备离开,闻星阑走了过来。他指着不远处的被挡住的展区说:“她的作品,就在那里。”

【15】偏爱

听到闻星阑的话,陆斐斐愣在当场。

她有且只有一幅画售出。她闭着眼卖掉,也是因为当时她面临着困难的处境。

爸爸出院要结清医药费,家中的钱已经周转不来。有人买画,她自然要卖。她特地没有问买家的信息,就是为了不想再和这幅画有任何牵连。

可闻星阑却说,她的作品在这里。难道他说的是她唯一卖掉的那幅画?

那是她绝对不想让闻星阑看到的画。

闻星阑已经带着KD往展区走去。陆斐斐起身,又坐下,接着又站了起来。她很难说自己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次见到那幅画。

“你怎么了?”贺州突然问。

陆斐斐用力掐着手心,抬头看向贺州,原来早就淡忘的愤怒突然又涌上了心头。她告诉过自己无数次,爸爸坠楼那件事不能怪任何人。

可她画那幅画的时候,还是把所以怨恨全部甩了上去。她还是恨。

可闻星阑和贺州却毫无知觉,他们并不知道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安然无虞,他们没有一点包袱。

饱经折磨的,只有她一人。

突然间,她不想再藏着了。她想把这件事原原本本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她很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陆斐斐用力咬住舌尖,尝到血腥时,她站了起来。这时有一个穿着香槟色长裙的女人走来,她一看到贺州,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

“贺州哥哥,你怎么来这么早?”女人问。

陆斐斐认出了女人,她是温苒,和贺州关系密切,两人多次被拍。甚至有八卦号戏称温苒是长在贺州胳膊上的女人。

而且温之一姓,让陆斐斐想起了点什么。

“早吗,再晚点儿就结束了。”贺州说。

他又露出那副浪荡模样,眼神流转,模样要笑不笑,迷得温苒挪不开眼。

两人的调情直接掘到了陆斐斐心底最深处的积怨,一铲子全给扬了起来。

“贺州。”陆斐斐喊了一声。

贺州看了过来,又看了看温苒。他对陆斐斐说:“忘了介绍,这是王桃溪的表妹。你还记得温弦吗,温苒是他妹妹。”

陆斐斐口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些。

温弦,她怎么会把他忘了呢?六月二十号时,也有他在。这样就凑齐了,免得她一个故事说三遍,怪累的。

陆斐斐笑意更甚,藏在身后的双手抠得更紧。她问:“他来了吗?”

“来了吧。”贺州瞥了眼温苒。

温苒连忙接话:“我刚才看到我哥和星阑哥站在一起,还有个戴香蕉帽子的人。他们三个好像站在一幅画前。”

陆斐斐问:“在哪儿,我想和老同学打个招呼。”

温苒连忙指明位置,她可不想这个女人继续和贺州站在一起。陆斐斐顺着她的手指方向走了过去。

贺州对温苒说:“我们也过去看看?”

温苒不情愿,可碍于贺州的话,还是跟上了。

陆斐斐步伐轻盈,她从没感觉自己如此轻松过。她脱掉一直披在肩上的外套,赤/裸的后背展现出来,那一点紫水晶的坠子如同泫然欲滴的泪,挂在她的雪色肌肤上格外诱人。

不少人投来视线,可她完全没注意。她的眼里只有站在画前的三人。

陆斐斐在闻星阑身后站定,KD率先发现了她的到来。她冲KD一笑,说:“你知道这幅画为什么叫《6.20.22.36》吗?”

KD挑眉,静待她的答案。

闻星阑和温弦转身,同时看向了陆斐斐。温弦有些诧异,他问闻星阑:“她是?”

“陆斐斐,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陆斐斐笑问。

温弦怔住。

温弦的变化也挺大的。中学时,他在隔壁班,下课就来找闻星阑。对于缠着闻星阑补课的陆斐斐烦不胜烦。那时的他留着寸头,剑眉单眼皮,看起来很凶。

现在的他反倒显出了几分平和,西装一穿,像是被束缚的野兽。

“记得。”温弦说。

“你们在看画?”陆斐斐问。

“你的作品,很有意思。怎么说呢,我看到了非常浓郁的情绪,好像是恨,又像是对人生的厌恶?我说不出来,但它让我心潮澎湃,我好像很生气,很绝望,几乎不能呼吸。”KD说。

KD不管她和身边的人有什么牵连。他一心看着墙上的画,说着自己的感受。

“这幅画的名字其实是日期。四年前的六月二十号,二十二点三十六分。”

她嘴上对KD在解释,但眼神在闻星阑和温弦之间逡巡。两人似乎对这个时间没有任何印象,他们只是看着陆斐斐。

是啊,这个时间只对她一人有影响。不管是闻星阑、贺州还是温弦,他们毫无知觉。

六月二十号对他们的而言,只不过是三百六十五天中,最平常的一天。

可对陆斐斐而言,那是她小半生里最难接受的一天。那一天,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那天发生了什么?”KD追问。

“说个故事吧。你们应该也懂,他人即本人。”陆斐斐轻声说。

此时,贺州和温苒也站在里陆斐斐不远的地方。

“有个女生年少时,非常爱一个男生,爱到没有自尊,事事都会想着他、念着他,被他唾弃也毫不在乎。六月二十号那天,她收到一条短信,男生在KTV喝酒喝多了,被送到医院洗胃,还写明了医院地址。女生心急如焚赶了过去,从急救室找到病房,根本没有男生的踪影。”

说到这里,陆斐斐依次看过闻星阑、贺州和温弦。

闻星阑眼眸低垂,看着自己的鞋面。

温弦皱眉,像是努力回忆。

贺州面带微笑,还在等她的下文。

还是不记得吗?陆斐斐轻笑出声,笑里的自嘲只有她一人能懂。

对啊,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这三位少爷,哪里会记在心上。

“然后呢?”

温苒突然出声,她的声音很脆,神情急切,似乎很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然后她又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写,这不过是个玩笑,问她是不是当真了?女生又庆幸,又生气。庆幸是男生没事,生气的是她被耍了。可只要男生没事,她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忍受。她走出医院,救护车开了进来,时间是二十二点三十六分。从救护车上被抬下来的人就是她爸。在她离开家后,她爸爸撬开了从外反锁的大门,爬到了楼顶,跳了下来。”

当啷一声,闻星阑手中的酒杯落地。酒液如血,撒了满地,流到了陆斐斐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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