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那边怎么说？”
高永将文件夹递给他，里面是祁熹最近的照片及基本情况，“这两天祁熹小姐分别约见了祁董、沈句律师、李莞跟刘薇，之后没再见过别人，这两天她还去拜祭了祁家两位长辈。”
谢铮行看着照片上的女子，指尖温凉，他知道，祁熹跟他一样是入了魔怔。
“你出去吧，记得让周良将她护好了。”
昏暗的房间里，祁熹未开灯，抱膝靠坐在窗前，每天夜里，她都不得安睡，闭上眼便是漫天的血色。
她时常想，那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那个医生给她开了许多药，红的绿的白的，是不是早就被药死在肚子里了，所以她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
每每想起，她只觉得怕，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就像被人捏住了喉咙，濒临死亡。
五年前，她掉落在一张早已织就好的大网里，断送了生机，五年后，她从死寂里，不求生路，只求那些人为她陪葬。
黑暗里，手机的光亮照在祁熹脸上，竟是一脸湿意，电话拨通，是一道恭敬的男声，祁熹按了按眉角：“李航是吗？我是祁熹，姑姑说有事尽可以找你帮忙。”
“是，小小姐。”
“替我去盯一个人，韩微，我曾经的妹妹。”
“如果她在除夕前赶往W市，你就跟着她，如果她没有，你的人不妨帮她一把，便替徐风传句话，就说徐风过生日，请她出席。”
“还有记得将韩景的消息告诉我那位母亲，我怕她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
女子声音清冷，像是暗夜里的幽冥，李航低声应道：“我知道了，小小姐。”
“记得别告诉姑姑，我不想她担心。”
电话挂断，祁熹撑着地起身，伸手拉住了窗帘，房间里一片漆黑，连微弱的光亮也没有，她站在窗前，拽着窗帘的手慢慢用力。
很快，不只她的世界，那些伤害她的人，都将迎来一场漫无边际的黑夜。
第四十一章
满室寂静，自祁熹住过来，徐家比以往更静默。
隔着光亮，徐风自工作中抬头，祁熹的房间黑着，他眨眨眼，从抽屉里摸出了那份离婚协议书，祁熹二字娟丽大气，手指轻轻拂过，冰意从指尖蔓延到心里。
他跟祁熹是夫妻，至亲至疏夫妻，婚前尚算至亲，婚后疏离漠然，这样一段婚姻，他患得患失，她一心要逃。
终是谁也不肯放过谁，相互折磨，纠缠一生。
昏迷那三年，哪怕再忙，哪怕再累，每晚他都会去医院看她，他握着她的手，那一刻他才真正能感觉到他爱的女人是属于他的，不用再担心她喜欢别人。
如果能回到祁熹刚醒来时，他一定会谨慎再谨慎，不会让她记起谢铮行，不会就那样妥协放她回国。
比起清醒，他宁愿祁熹记忆不全，五年时光，一旦回首，必是痛不欲生。
想过放她走，只是徐风从没想到，自己对祁熹的感情和偏执早超出了想象，要她离开，宛若抽筋拔皮，生不如死。
五年前那场婚礼，他精心筹备，只是从一开始便错了，祁熹坠楼时，他正满心欢喜等她身着白纱的模样，只是他见到的，是染血的白纱，奄奄一息的祁熹。
那时他日夜守在祁熹窗前，为了唤醒她，也曾说过只要她醒就离婚，可当那女子真正苏醒在他面前时，他不由自主握紧了牵她的手。
徐风抚额，好像他这一生所有的不堪、卑劣都用在了最爱的人身上，可就算时光倒流，他也还是会这样做。
手边手机嗡嗡震动着，徐风伸手接过，是吕嘉其。
“徐总，谢氏那边正式朝我们发难了，据说谢铮行那边正在跟董事会的人接触，不出意料，董事会很快就会召开。”
“还有上次与我们相争最后拿下宝华合作案的那个公司，背后老板竟是星光娱乐的沈千，以他们公司的资历本不足为惧，所以我怀疑宝华的合作案是谢铮行在里面做了手脚。”
徐风敛眉，沉声道：“还有别的事吗？”
吕嘉其一顿，继续道：“伟达实业那边合作已经开始了，日本的那个合作案这两天可能需要飞过去跟他们面谈，不知您的时间？”
目光扫过面前紧闭的房门，难得她在家，徐风压着嗓子道：“我不去了。”
“公司那边，你多费心思，美国那边让陈姣回去盯着，谢铮行那边不用去管，我自有主张。”
“好。”
谢铮行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司，要的是祁熹，要的是徐家付出代价，可他徐风要的也只是一个祁熹，君达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可他跟谢铮行谁都没想到，在祁熹的世界里，这样百般痛苦的爱情纠葛，惟有以命相抵才能恩怨全消。
……
千里之外的韩家，满头脏辫的女孩翘着二郎腿瘫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过两天徐风哥生日，上次你回W市不带我，这次我自己去，你可别拦我。”
一个抱枕砸过来，女孩反应极快，手一扬，抱枕落在地上，宁晴没好气道：“祁熹也在，你就消停点，你爸爸在W市已经出事了，你就不能省心点。”
韩微猛地起身，烟随手扔在地上，抬脚踩了踩，一脸怒意：“当年，我说了，我喜欢徐风哥，你为什么非要帮他娶了祁熹，我如果是徐风哥的妻子，现在徐家二少夫人就是我了。”
看着女儿如今的模样，宁晴不由悲从中来，她厉声道：“你以为嫁去徐家是享福吗，徐风不爱你，徐家对你来说就是活生生的地狱，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看你是怕我嫁过去你当年拿不到那两千万，有时候我就在想，你到底是爱我跟韩景多些，还是爱钱多些。”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韩微脸上，打得她微微偏了头，韩微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勾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继续道：“祁熹再怎么说，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你还不是因为自己在祁家没得到祁琛半分爱意，你所受的折磨，你要从祁熹身上找回来，所以你将自己的女儿推向了火坑。”
“你想让祁琛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也尝尝这无爱结合的婚姻到底有多难熬，你跟徐西西之间的龌龊事，不用我提醒，想必你也是永生难忘。”
宁晴气得手发抖，眼里闪过惊惧，随后被盛怒替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就是她的好女儿，一句一句往她心口上捅。
“韩微，我是你母亲。”
“正因为是我母亲，我才觉得怕，你也是祁熹的母亲，就算你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生的，你还不是帮着外人算计了她，做你女儿，我只怕哪天自己也成了你盘子里的一道菜。”
“你跟韩景，也只是你自己的胜负心，你就是想证明给祁家人看，你当年的选择没错，可你早就错了，从你婚内出轨韩景时，你就错的一塌糊涂。”
韩微手里提着衣服往出走，玄关的门摔得震天响，宁晴跌坐在地上，头埋在沙发上，痛哭不止，等到再抬头时，眼里多了几分狠意。
韩微一出韩家便被李航的人跟着，在车站，跟踪的人给李航打了电话。
徐家这边，韩微刚一下车，便有人给祁熹打了电话来，“小姐，您吩咐跟着的人已经到W市了。”
祁熹垂眸，“人呢？”
“进了一家饭店，还没出来。”
“跟着她，之后有什么情况再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男子匆匆进了饭店，在韩微隔壁桌落座，韩微点了一桌菜，鸡鸭鱼肉，鲍参翅肚，店里有点名气的菜点了个遍。
韩微看着满桌子菜倒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从口袋摸出手机，打给了徐风，电话接通，是徐风温淡的声音：“有事？”
韩微面上浮起一抹苦笑，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她吸了口气，又成了痞里痞气的韩微，“我在W市，晴方饭店，来陪我吃饭。”
“我很忙，去不了。”
韩微握着筷子，恶狠狠戳了戳面前摆放的鱼，“哦，你很忙，祁熹应该有空，我找她也一样。”
“韩微。”
“怎样？”
“在那等着，不要找她。”
那边没了声音，韩微看了眼手机，早就挂了，她低头笑了笑，手机随意扔在桌上。
伸手招来服务员，面上笑意全无，冷声道：“这道鱼给我换新的，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