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谷大人盛情地轻萝卜坐上去,嘴里嘟哝:“这么多年啦,难怪您连说话也忘了怎么说。您看着可是一点也没变啊!您还记得我吗?当年我只有十几岁,跟着您跑东跑西的,现在我都快三十啦!”
萝卜看到这几个人忽然对自己这么友善,还知道他的名字,心里产生了一百个问号。虽然言语不通,但看这样子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心想:“唉,有人就好,总算事情开始好转,看他们能带我去哪儿?帮我找到个警察或任何能说普通话的人就行了。”
第五章
萝卜坐在车上。两个土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那位有身份的则在边上不停地唠叨,萝卜还是一句都听不懂。沿着泥路,一行人慢慢地在树林、山坡间转来转去。
偶尔也有其他行人从边上经过,一脸奇怪地看看车上的萝卜。不时有人停下来和下面人搭上几句话,可是一说到“萝卜”二字,就有人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又看萝卜一眼,有几个人索性回头来,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萝卜觉得自己成了珍惜动物,被人看了又看。他注意到这些人都穿得非常粗鄙,没一件好衣服,全是麻布片、羊皮什么的,搭在身上就完事。心想新世纪都这么久了,偏远地区的牧民、农民还这么穷啊,连一个带着手机的人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小路转过一个弯,上了一条大路,大家一下子都严肃起来,不再说笑。萝卜一看,前面出现一座城墙,不算高,却蛮有气势的。仔细一看,那城墙是用石块、泥土、木料等建成的。
复古建筑?再看城门口有手持长矛、身上披着牛皮甲的士兵把守。
什么?难道是拍电影吗?
萝卜突然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是被绑架了?”
一想到这,萝卜慌了,赶紧跳下车来。边上几个人没注意,一转头看见萝卜往城门口跑去,连忙在后面跟上来,喊:“罗布大人!”
萝卜跑到一名士兵跟前,刚张嘴要问,那士兵却把长矛往他胸前一顶,恶狠狠地瞪他,也是叽里咕噜说了一串。
萝卜问:“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这时,城门边上闪出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拔出一把剑,凶巴巴地对他嚷嚷。
庆谷大人赶了上来,对着军官叫道:“住手!你们看看这是谁?是罗布大人!不可无理!”
那军官一愣,看着萝卜,傻了。萝卜连忙又指着自己:“萝卜!萝卜!”
庆谷大人对那军官说:“这真的是罗布大人。我们要马上去见俭承老爷!”
那军官立即立正,说:“是!”他回头又叫来一名士兵,护送他们进了城。
萝卜跟着往城里走。城里是几条夯实过的土路,路的两边,商贩都在卖着粗鄙不堪的货物,比如成捆的木柴,混着杂草叶子的谷物。挂起来卖的衣服,其实就是剪了几个洞的羊皮或麻布,偶尔才有几件编织考究的羊毛外套。街边还有几间铺子,也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从其中一个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在捶打什么金属。
街上所有的人都是穿着简陋,除了麻布就是羊毛,没别的。
这哪里像是拍电影?哎呦天哪,别是穿越到古代了啊!
萝卜想死的心都有了。手机!博物馆!呆子!老爸、老妈!姐姐、姐夫!……永别了。
萝卜一下子觉得腿软,走不开路。
“来来来,罗布大人累了,扶着点!” 庆谷大人指挥着几个人把萝卜架了起来。
萝卜神情恍惚,心里默念:“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搞出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来这里啊!”
一行人来到一座石头房子前面,似乎是什么大户人家门口。那军官进去了一会儿,又跑出来,挺立在门口。这时就从里面传出一群人的脚步声。
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走出来,看上去有六十开外了。他手里拿着一根雕刻得很精美的拐杖,身后跟着男男女女好几个随从。
庆谷大人上前去,一手抚在胸前对这位老爷鞠躬致意:“俭承老爷!您一定想不到吧?这是罗布大人!您瞧瞧,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俭承老爷用手撑着他的拐杖,使劲地装作镇定的样子,脸上的肌肉却不听话地抽动起来。他盯着萝卜,全身僵硬地站着,就像随时要往后躲开似的。他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挤出几个字:“很好!……”
他挥手示意左右的随从,边上马上闪过几个人,用半个身子挡在他前面。
俭承老爷又问庆谷大人:“你从哪里找到他的?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吗?他怎么穿成这样?”
庆谷大人回道:“不知道!他突然间就跑到了村子里,可是变得话也不会说了。您瞧,他全身还都是稀奇古怪的衣服,我看也许是中了什么魔。”
俭承老爷点点头,往后又退一步,躲得远远地,问萝卜:“你,是罗布?”
萝卜回过神来,说:“萝卜!萝卜!”这是唯一一句双方都懂的话了。
俭承老爷吩咐手下:“你们把罗布大人带去客房休息。注意,要严加防范!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一直蚂蚁也别让跑出来!”
几个随从连声答应,上来就拽萝卜。
萝卜心里发慌,总觉得留在刚才陪他来的那几个人身边会更安全,就挣扎着不走。
庆谷大人走上来,又向他行个礼,说:“俭承老爷是财政官,您以前的同僚,您也不认识了吗?他会照顾您的!”说着做了一个跟他们走的手势。
萝卜挣扎不开,又看那些人也不像是有恶意的,想想也只好罢了。不跟着走,还能上哪儿去?他把心一横,跟着他们去了。
俭承老爷朝大脚、铃铛等几个人扫一眼,问庆谷大人:“这些人都赏赐过了吗?”
庆谷大人回答:“依您的洞见,早已赏赐过了。”
“甚好。” 俭承老爷说道。他回头对门口那军官说:“把人都遣散了,带出去吧。”
他又唤过一名女佣,说:“去拿两个金币,给庆谷大人。”
庆谷大人忙行礼,说:“承蒙俭承老爷慷慨!”
俭承老爷说:“你随我来。”
庆谷大人跟着俭承老爷踱进了院子,随从们在后面去关那大门。
萝卜在院子一侧的客房里关着。他从窗户的木格里看见庆谷大人跟着俭承老爷,往院子正对着的一个大厅走去了。见那个有点身份的人还在,萝卜心里也略踏实了些。
萝卜在客房里四处张望。这房子都是用石块和木板建成的,窗格子上挂满了羊毛编成的流苏。这些流苏挡不住什么风,却把房间搞得暗西西的。房间中央用木架子支起一块板,大概是桌子。周围也没椅子,就在地上摆几张羊皮让人坐。靠墙有好几个木架子,放着陶土或者铜做的器皿。紧靠着里边墙角的地上有一片空地,用干草厚厚地垫起来,上面铺了一张羊皮。床?
萝卜索性往“床”上一躺:唉,这辈子算是完咯……他心里回忆着这到底怎么发生的?从种种迹象分析,他应该是穿越了。村庄、城墙,那些人的装扮、言语,无不显示出另一个世界的模样。哦不,或者只是另一个时代。因为那天鹅山似乎还是老样子,这点很确定。那条河呢?应该还就是孔雀河。那么这是什么年代?
他心里忽然一激灵:不会是呆子说的3800年前吧?
可是呆子又去哪儿了呢?他也在附近吗?有他在就好了。萝卜后悔以前没跟呆子多学着点。要是有他在,他一定能很快看出这是什么时代、该说什么话,说不准他还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萝卜对历史学艺不精。他看过一些穿越小说,里头有很多故事说到,一些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如何利用现代科技知识忽悠古人,最后成为大富大贵之人。还有的用日食来吓唬别人,最终被人供为大神的。搞笑?谁特么能记住几百、几千年前的日食会是哪一天?在这个野蛮人的世界里,能苟且活下去就不错了吧!
一种心存侥幸的想法就是:这一切都是一个游戏,是一档恶搞的电视节目而已。对了,真人秀!一准是呆子和电视台的人串通了来玩一把的!
萝卜忙爬起来,在屋子里上上下下地找摄像头或者麦克风。总有电线、天线什么的吧?他拖出木架子爬上去,在天花板上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检查。他把头仰成了90度,脸都贴上木板了,可是还是什么也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