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熟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让白郁好不容易静下来和沈觉周旋的一颗心泛起了些许波澜。
转机
“谁说这耐宛就进不去、攻不下了?”
话音刚落,只见灵霜掀开了大帐的帘子,一脸高兴的看着白郁,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白郁一回头,就看见了帐外灵霜身后的那名男子:一如印象中的那般,笑容犹如三月微风轻抚面,又似满天繁星坠心间,更像是一道明亮的火光,温暖而光明,驱逐了四周的寒冷与黑暗。
他看起来还和从前那般自信灿烂,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住他。
他的目光在见到白郁的一瞬间,就留在了白郁身上,不曾离开。便踏着满地的星辉和月光,带着帐外的满天繁星,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白郁的心里,走到了白郁的身边,走进了白郁的心里。
他还和之前一样,黑衣金纹带绿纱,沉着的步伐中带了几丝轻狂,明亮的笑意中染着几丝妖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美人之邦乌弥尔的气息。
他的声音早已经打乱了白郁古井一般平静的心,眼下他那双涌动情思的眼睛更是让白郁心跳得有些杂乱无章。看着眼前之人,白郁胸中沉寂许久的苦涩和心痛渐渐涌出。一如当年在雍州城下,看着他落寞离开时的背影一样,苦涩、不甘、伤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生将它们全都狠狠咽下,然后压在胸中,藏进心里。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男子见白郁看着自己时面上有些紧张无错,注意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眼底氤氲的雾气。于是,便故作不经意地抬手抚了抚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的卷发,眉梢一挑,把目光转移到面前被绑着的人,弯腰,俯下身子笑着问道:“你真当耐宛是铜墙铁壁吗?这么自信?”
沈觉看着面前这位一身西土装扮、身材修长、长相出挑、极具西土特色的男子,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恍然大悟一般,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呢?看来,这一路上一直在校尉身后暗中指点的高人,想必就是你啊?”
白郁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心中泛起的波澜,一听沈觉此话,立马用长剑指着沈觉,大声道:“休要信口雌黄。”
男子伸手,把白郁的长剑轻轻推远了一些,让它离沈觉远了一点,然后笑着对白郁说道:“哎,别生气,别把他吓着了。先把剑收回去,收回去。”
白郁怒目看着地上的沈觉,对着那男子说道:“这里是我宁国大军的营帐,哪里容得他这般胡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可是免不了一场祸事。你……速速离开。”
说到这里,白郁看见了一直守在帐外的灵霜的身影,于是便把灵霜叫了进来。
灵霜满心欢喜的跑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校尉叫我进来何事?”
白郁:“你怎么回事?干嘛把他带了进来,赶紧带他离开。”
男子起身,对着灵霜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我和她有话说,在外面给我守好了,别让人进来。”
灵霜看了看白郁,然后低头偷笑着跑了出去。
白郁见灵霜居然不听自己吩咐,反而对他的话奉为圭臬,气得眼睛都瞪大了,着急地冲着灵霜喊到:“回来,你给我回来。”
男子上前,把白郁抬着的手放下,然后说道:“别着急,你不是想要进入耐宛吗?我这里倒是有一计,你听不听?”
白郁:“不听,若真是听了,岂不如他所言?落人话柄。”
说罢,白郁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沈觉。
男子垂眸,眼波一转,眉眼间皆是风情,然后轻轻扬了扬眉,说道:“他所言不假。”
白郁不懂,问道:“什么意思?”
男子却是转过身去,说道:“就是……我就是一直在背后指点你的高人,帮你揪出了这个叛徒。怎么样?开不开心。”
白郁收回长剑,不屑加不信地说道:“分明是我哥哥发现了他的异常,所以才想出了将计就计这一招。你若是想要邀功,也该换个别的。”
男子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白郁此刻一脸神气的样子,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倒还真像是我养的那只孔雀,骄傲得意得很。”
白郁气结:“你……哼!”
罢了,白郁放下双手,不理会他。
男子自顾自的说道:“这话还是从前你对我说的。照这么说来,用你们中土的话来说,我们还挺像的,对了,是不是叫‘夫妻相’?”
白郁一听这话,心里的悲凉转瞬间便把之前的气愤吞噬掉,一双眼睛有些悲怨的看着面前这个似乎从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男子,淡淡的说道:“请你自重,王子若是来这里逗乐的,怕是不能如你所愿。王子对中土文化不大了解,以后还是勿要随便说话。”
男子见白郁有些生气,甚至有些不开心,只好俯下身子,看着白郁的眼睛,尽量与她平视,然后表情有些哀怨地说道:“好了,我再多学学,保证下次不会再说错。”
白郁听了,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男子满眼笑意,像是带着满天的星辰,看着白郁,继续说道:“其实,是我一直在给白兄传递消息,让他仔细留意一下你们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位沈参军。”
男子发现,说道这里时,白郁的双眼突然闪现了一丝光芒。于是,男子挑了挑眉,说道:“如何,我是不是帮了你?”
白郁退后一步,说了一句:“多谢。”
男子:“哎,不谢不谢。你我之间,不谈这些谢不谢的。这有一就有二嘛,不如,你就再多听我说说话好了?左右这里又没有别人,不会被人听了去的。”
地上的沈觉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身体因寒冷而颤抖,说道:“校尉,要不你俩换个地方?我在一旁听着,会不会不大好?”
男子看了看沈觉,笑着说道:“虽然你是个叛徒,但你这句话说得让我很是满意。”
白郁则语气沉稳的说道:“有什么不好?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不能在人前说的?你……休要在那里妄加揣测。”
男子听了这话,看着白郁,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说道:“这有些话好像还真不能当着这人的面说。不然,咱们换个地方?”
白郁瞥了一眼男子,然后收回目光,看着地上的沈觉,说道:“就在这里,要说就说。”
男子:“确定?我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关于耐宛城的事,你当真确定要当着他的面说?”
白郁想了想,坚定的说道:“确定。你尽管说,他现在都这样了,哪里还能传消息出去?”
男子只好放弃,说道:“那好吧!”
于是,男子就这么当着沈觉的面,把如何攻下耐宛的计策说了出来。
……
半个时辰后,白郁有些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庞,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问道:“你当真?”
男子看着白郁这张脸,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沈觉听完之后,则是越发的颓丧,整个人好像都快没了精气神。
白郁:“何时动身?”
男子看了看帐外的夜色,说道:“就明晚。趁着他们在城里醉心于歌舞美酒,趁其不备,除之后快。”
白郁:“好,算我宁国欠你乌弥尔一份恩情,等我归来之后,定会上书表明此事,让圣上好好奖赏。”
男子站在帐前,掀开帘子,看着满天的繁星,听着身后白郁的声音,静静的享受着夜风吹拂在身上的凉爽,说道:“不必了,我不想到头来得到的,又是自己不喜欢的。”
白郁听出来男子话里的失望与落寞,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说道:“你……最近……还好吗?”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夜空,说道:“应该是好的吧?”
白郁听着他落寞的声音,看着他孤凄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雍州的情景。
似乎有些事情,总是会阴差阳错,在冥冥之中就此错过。
这,大概就是,缘分。
白郁试探的问道:“你……”
算了,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白郁觉得这也许是寻常人之间最平常不过的一个问题,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不仅开不了口,更害怕听到让自己……更加难以接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