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91)

时至今日,还在当警察的只有12人。

王叙全就是其中之一。他今年43岁,在谦城东边的初林街派出所供职。

二十年前,正是他在一份儿童侵害调查报告上签了名。

由于时间跨度较长,过去的档案不全,搬迁中存在一定程度的丢失,这是特别行动队在密集查阅之后取得的唯一一份报告。

初林街派出所的工作相对清闲,虽然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少,但长期处理这些事,慢慢也就习惯了。

同事在门口喊“老王,市局的领导有事找”时,王叙全心中一惊,想不出怎么会有市局的领导找自己。

会议室里,站着一位顶多三十岁的年轻人。

王叙全觉得他不像是市局的人。

“王队。”柳至秦自我介绍一番,迅速切入正题,“市局的资料不全,我想跟你详细了解二十多年前发生在寰桥镇的儿童性侵事件。”

王叙全方才听说柳至秦是特别行动队的人时就吃了一惊,此时柳至秦提到当年不了了之的案子,他更是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难,难道当年的案子和现在‘恨心杀手’的案子有关联?”王叙全紧皱着眉头,“没道理啊……”

“不一定有关,我们只是真正针对被害人,做初步背景调查。”柳至秦说:“你别紧张,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谦城所有人都在谈论“恨心杀手”,此时自己突然被特别行动队问询,王叙全很难不紧张。

他咽了几口唾沫,尽量平静下来,“我们镇确实发生过几起针对女童的恶性侵害,你查到的是一起,其实我们还接到,我想想,还接到至少三次报警。我们都及时向女童和家长了解过情况,也进行了不少调查,但最后都找不到作案人。你知道,二十多年前的技术条件,很难确定谁是嫌疑人。”

王叙全说着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几下喝完,又道:“还有,孩子们受的伤都不重,作案者没有像强暴成年女性那样对待她们,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柳至秦点头。

十岁左右的孩子,根本没有发育完全,如果被施以严重的暴力,很可能会重伤,甚至死亡。

作案者很有“分寸”,以至于孩子们受的只是轻伤,或者根本没有受伤。这也是当时所有调查都不了了之的原因之一。

“以前那个时代和现在区别太大了,现在的家长,孩子在学校受了丁点儿气,都会为孩子讨回公道。”王叙全接着说,“但以前不一样啊,这种事是天大的‘丑事’,家长愿意报警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多家庭就哑巴吃黄连。就连报警的这四户家庭,没多久都来派出所,给我们说‘算了’。”

柳至秦道:“算了?”

王叙全叹息,“不然能怎么办呢?我们一调查,孩子们被侵犯的事就会曝光,都是女娃娃,哪家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指指点点?而且调查也查不出作案者,你可能不了解我们镇当时的情况,从外头来的老板不少,这些人有的是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小孩子形容不出作案者的长相,有的形容出来了,我们找到人,人家说什么都不认。没有证据,我们只能放人。”

“父母也只能安慰自己——好在孩子没有受重伤。”王叙全直摇头,“我知道,这样的案子如果摆在现在,必然严查严惩,但二十几年前确实办不到。”

柳至秦问:“那据你们了解,作案者是单独行事,还是有组织?”

“我觉得他们那一些老板互相影响吧。”王叙全道:“都是壮年大老爷们儿,没带女人来,就盯着小孩儿,禽兽不如!”

柳至秦目光渐渐沉下去,眸子变得格外深。

王叙全很不自在,下意识别开视线。

柳至秦半天没说话,王叙全终于忍不住了,“还,还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孩童被侵害的事反复发生,没有一个作案者被抓住,家长即便报警,警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柳至秦饶有深意地注视王叙全,“那么警方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王叙全愣了几秒,听懂的一刻冷汗直冒,“我们绝对没有不作为,更不是帮凶,真是受到客观条件限制,破不了案!”

柳至秦又看了王叙全一会儿,话题一转,“只有女童被侵害吗?有没有男孩被侵害?”

王叙全一脸震惊,“男孩会被……”

他的惊讶很真实,不像假装。柳至秦说:“所以在你的印象里,只有女童被侵害?”

“对。有几家不肯来报警,也不肯提供线索。”王叙全说:“我和几个同事还专门去过他们家,他们说不想孩子再次被伤害,叫我们今后别再问。”

柳至秦直接问:“那余俊呢,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

“我知道他妈。”王叙全说:“她妈给人当情妇,闹到了派出所。余俊小时候也着实可怜。”

就在柳至秦对王叙全进行问询时,花崇得到了与余俊同学萧欢有关的消息。

萧家是第一批从寰桥镇迁到谦城的镇民,但是搬到谦城三年之后,萧父萧母辞掉工作,带着萧欢搬到东南方向的鑫城。

五年前,萧欢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

第54章 孽爱(12)

鑫城,夕阳的余晖洒在一条狭窄的巷道里,像从哪家哪户随手泼出来的脏水。

这里是鑫城的老城区,人流密集,房屋挤在一起,墙体上全是斑驳的痕迹。

萧欢去世前,就和父母一道住在其中一套两室一厅里。

老居民楼里只有少数几家安上了防盗门,其余都是铁栏门和木门的“标配”。花崇敲响5-4的铁栏门,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问:“谁啊?”

花崇还没来得及回答,木门就打开了,一股浓郁的香烛气迎面扑来。

头发花白的妇人扶着门,眼神警惕又茫然,“你找谁?”

花崇出示证件,妇人惊讶道:“你,你是警察?”

“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吗?”花崇问。

妇人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将铁栏门打开,找不到给客人穿的拖鞋,又没有一次性鞋套,只好局促地说:“你们就这么进来吧。”

花崇走在前面,岳越在后面关上门。进门之后,香烛的味道更浓了,花崇视线一转,发现客厅的一角有一个佛龛,上面摆着一张黑白照,一旁是正在燃烧的香烛。

“你们是因为欢欢来的吗?”妇人眼中悲痛,眼眶已经轻微泛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花崇走到佛龛旁,注视着照片里的人。

萧欢自杀时才23岁,正是从学校走入社会的年纪。

但遗照上,他双目无神,瘦得几乎脱了相。

即便只是一个定格的瞬间,花崇仍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绝望和痛苦。

鑫城警方提供的信息显示,萧欢高中毕业后,考入鑫城翻译学院。这是所专科学校,萧欢成绩一直不怎么好。

毕业之后,萧欢没有找到工作,和父亲萧自强、母亲韩娟住在一起,一年之后从12楼跳下来,当场死亡。

萧欢留有遗书,现场痕迹排除他杀。

警方在萧家发现了部分治疗抑郁的药物,根据遗书和萧自强、韩娟的证词,判断萧欢为抑郁症自杀。

但他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警方却没有查明原因。

遗书上只有一行字——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萧自强和韩娟悲伤过度,只说萧欢从小就内向,心里藏着事,年纪越大越不爱与人交往,没有找到工作加重了心理负担。

由于萧欢是从家里的窗户跳下去,处理好后事之后,萧自强和韩娟搬到了现在的住处。

花崇转过身,面向老来丧子的妇人,“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知道,萧欢当年在寰桥镇经历了什么。”

闻言,韩娟猛地一退,撞到了后面的凳子。

花崇连忙将她扶住。

“寰桥镇……”韩娟梦呓般低喃,“欢欢,欢欢。”

“你先坐下。”花崇等了片刻才道:“寰桥镇整体搬迁之后,你们只在谦城生活了不到三年。据我所知,规划小组给你和你的丈夫都安排了厂里的工作,生活不用犯愁。但你们宁愿辞去工作,搬到鑫城,在工地上忙碌。”

花崇认真地看着韩娟的眼睛,“是因为想让萧欢离开当时的环境吗?”

“你们……”韩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们知道那件事?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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