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花崇又道:“其他的可能性已经排除,那凶手的动机很有可能就藏在当年那些恶行中。”
柳至秦思索片刻,半抬起眼,“被侵犯的某个男童女童,从未接受‘不了了之’这种结局,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伤害他的人,可能找到了,却无法让其付出代价,可能没有找到,毫无头绪,拉警方入网,是他在绝望之下,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
花崇正色道:“也有可能是家长。我觉得调查的方向需要再调整一下,当年大部分人因为缺乏意识,或者害怕‘丑事’曝光,所以没有报警,但也有人带着孩子去了派出所,我们得找到当年在寰桥镇派出所工作的民警,尽可能找到受害人。”
柳至秦垂着头,眼睛轻闭,大脑正在飞速处理接收到的讯息。
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此时正放在他身后的桌上,各种程序正在运行,发出轻微声响。
笔记本是银灰色的,因为背着光,从花崇的角度看去接近深灰色。
而柳至秦穿的正是深灰色衬衣。
花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异想天开”地觉得,那台笔记本和柳至秦挺像,都在飞速处理讯息,都是深灰色的。
可能笔记本才是柳至秦的原型,而抱臂沉思的帅哥是笔记本修炼成的精。
花崇甩了甩头,暗道自己是用脑过度,这才思路严重劈叉,莫名其妙想到这种事上。
柳至秦抬头时,花崇还未将目光收回去。
“花队?”柳至秦问:“你在想什么?”
花崇清了清嗓子,昧着良心道:“想案子啊。”
他这话说得挺正直,颇有给刑侦一组开会的威严架势,换其他任何人恐怕都相信了。
可柳至秦过于了解他,对他所有的微反应了如指掌,一眼就知道,他刚才琢磨的不是案子。
不过柳至秦不急着说。
“引警方入网,这的确是一条思路,而且查到现在,余俊身上唯一还能追下去的一条线索就是幼时曾经和同学一起受到侵犯。”柳至秦转过身,从一叠报告中找到余俊和胡彤的尸检报告,又道:“但有个地方我觉得矛盾,而且有轻微割裂感。”
花崇走近,“凶手拿‘恨心杀手’做挡箭牌这一点?”
“对。”柳至秦道:“假设刚才那一条思路接近真相,凶手本身是受害者,他必然是在所有可能都尝试过之后,所有希望都落空之后,才采取这么疯狂的举动。类似的案例不多,但不是没有,冬邺市的李红梅就是其中的典型。他们的诉求很清楚——以自己作为线索,让警方追查当年的案件。如此一来,他们不会想要将自己完全摘出来。”
“从这个角度出发,凶手利用‘恨心杀手’的原因应该是,‘恨心杀手’在谦城太过有名,他需要‘恨心杀手’来为自己吸引注意。”柳至秦又道:“但余俊和胡彤的尸检以及命案现场的痕检都指向另一种可能——他要让‘恨心杀手’当自己的替罪羊。”
花崇长吸一口气。
柳至秦刚才说的,也正是他尚未梳理清楚的疑点。
“不过现在总算有新的思路了。”柳至秦又道:“我们先找到在寰桥镇工作过的刑警和萧欢,说不定他们能够提供意想不到的线索。”
花崇点点头,右手环住柳至秦的脖子,“辛苦了小柳哥。”
“对了。”柳至秦微蹙着的眉松开,眼中的光比刚才柔和许多,“你那会儿在想什么?”
花崇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会儿?”
柳至秦说:“就我问你的时候。”
花崇想起来了,下意识抿住唇。
“嗯?”办公室暂时没有别人,柳至秦忽然抬手,捏住花崇下巴,拇指在花崇下唇有意无意地摩挲。
都怪天气太热,冷气没开足,花崇觉得自己有点燥。
“啊……”直说我觉得你是笔记本成精好像不太好,那就敷衍过去吧。
“别‘啊’。”柳至秦眼神一冷,气场立马变得凌厉。
花崇垂着的眼角往上挑了挑。
他是见过柳至秦审问嫌疑人的,有时是看监控,有时就在柳至秦旁边。
柳至秦时常温温吞吞,显得漫不经心,但向嫌疑人施压时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凶狠而冷酷。
此时柳至秦居然拿对待嫌疑人的那一套对待他,他觉得有些新奇。
一种莫名的悸动在尾椎和小腹搅动,血液悄然沸腾,热息正在叫嚣。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柳至秦有种特殊的魅力。他轻而易举就被拉入这股充满压迫的气场中。
柳至秦的手指上有茧,磨在嘴唇上,刺刺发痒。
花崇情不自禁低哼一声,柳至秦眼里的冷顷刻被笑意覆盖。
“想你是笔记本成精。”花崇在“审问”下终于“招了”。
柳至秦挑起一边眉梢,“我?笔记本成精?”
手机在柳至秦身后的桌子上,花崇一斜,擦着柳至秦的身体拿来手机,“我给你拍张照。”
柳至秦:“……”
“对,就这样。”花崇拍现场有一套,不比痕检师差,但拍生活照就差了很多火候。
他朋友圈里最会拍照的是冬邺市重案组的队长明恕,人家小明随便自拍一张都是男模,拍的食物也特有逼格。
他就不一样了,艺术感是没有的,能把人全部框进去,且不拍糊就不错了。
柳至秦见手机对着自己,十分配合地露出微笑。
然而还没有笑到位,就听花崇说:“好了,来看!”
这种感觉吧,就像一个老戏骨进了憨批导演的剧组,功都还没来得及发,导演就喊了声“卡”!
柳至秦:“……”
并不是很想看照片。
“笔记本这么看是深灰色,你的衬衣也是深灰色。”花崇对着照片解释道:“它在运算,你在思考,你这儿都和它连起来了,是不是很像笔记本成精?”
说完,花崇还戳了戳柳至秦的腰,那儿正是照片里柳至秦与笔记本连起来的地方。
柳至秦反手就把花崇的手抓住。
花崇:“嗯?”
“花队。”柳至秦有点无奈,“你知道为什么连起来了吗?”
花崇瞄照片。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连起来了,但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柳至秦叹气,“因为你又把我拍糊了。”
花崇干笑,“哈哈哈……”
把心爱的男朋友拍糊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早上起来,觉得柳至秦没醒的样子很乖,赶紧拍一张,糊了。
去信息战小组“探亲”,觉得柳至秦认真的样子特帅,赶紧拍一张,又糊了。
花崇一通反思,倒是发现柳至秦每次给自己拍的照都很有感觉。
或许得去小明的朋友圈取个经?
“那我再拍一张吧。”花崇将手机拿回来,“你别动,这次我保证不糊。”
柳至秦想,糊难道是因为我动了?刚才我也没动啊。
花崇又拍一张,这次虽然比刚才好一点,但整体构图还是有点一言难尽。
而从花崇嘴里冒出来的话,就更让柳至秦眼皮直跳。
“看,这回像笔记本成精了吧?”
海梓刚走到门边就听见这一句,狐疑地想:笔记本什么?笔记本成精?笔记本也会成精?
明明都是认识的汉字,组合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
海梓将这事说给裴情听。
裴情毫不留情地打击自个儿老同学,“你知道你为什么听不懂吗?”
海梓不耐烦,“你敢说因为我是单身狗我就打你。”
裴情翻来一个白眼,“请注意你的素质。”
“少废话!”海梓道:“快说!”
裴情慢吞吞地道:“因为你是猴儿。”
海梓:“……”
裴情说完还不忘打补丁,“是柳至秦说你是猴儿,我只是帮你加深印象而已。”
海梓举起右拳。
裴情退后一步,皱眉,“你想干嘛?素……”
“我想让你知道,老子这个锭子,真的会暴打某人的狗头!”
裴情拔腿就跑。
“站住!”海梓边追边喊:“你跑什么?你不是骂得挺利索的吗?”
糊照要拍,狗架要打,正事也一刻不能松。
柳至秦直接从谦城市局走程序,得到了寰桥镇派出所民警的名单,以及部分案件记录。
寰桥镇在行政上本就归谦城管理,寰桥镇分批搬迁时,民警们是最后搬入谦城的群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安排进其他街道派出所,继续干熟悉的工作。但也有人因为私人原因,脱下了警察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