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干脆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端起杯子小口喝茶,眼神一错不错地继续盯着他看,生怕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婴孩咯咯笑着,要往女子身边爬,还要往她身上走,手臂搭在女子的手上,做出要抱起来的姿势。
然而,之后就是一片兵荒马乱,孩子的眼睛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到,耳边依稀有些哭泣哀嚎的声音,等他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被乳母抱着换了一个屋子之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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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一下子从梦里惊醒了过来,捂着发闷的胸口,眼里茫然极了。
梦境里的场景,也随着他渐渐清醒过来,而烟消云散,到最后,他只下意识喃喃道:“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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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最忙的一阵功夫都过去了,小白还是没有起床来,徐桓悦奇怪极了,忍不住推门进去,便看到他侧躺在床上,脸颊通红的样子。
徐桓悦吓了一大跳,怕不是早不发烧晚不发烧,现在突然出了事情吧?
她快走了几步,走到他的床前,伸手用手背探他的额头温度,好在并不算热,她松了一口气,推他:“小白,起来了。”
小白后半夜是喃喃地喊着“娘”,一路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去的,此时嘴里还在蠕动着,徐桓悦的手隔着被子推搡着他的后背,他也纹丝不动,到最后烦了,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抱在怀里,脸也贴了上去。
徐桓悦先是大吃一惊,跟着也看到了他眼角的一圈红痕,像是哭过一样,她最后还是没有把那只手挣脱出来,而是换了一只手,揪着他的耳朵喊人:“你干什么呢?起来!”
谁知道这家伙觉得这揪耳朵的力度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吓人,反而蹬鼻子上脸继续缠着她的手臂,还把鼻涕眼泪往她的衣服上蹭,委屈极了地低语:“娘亲。”
且不说徐桓悦被他这句“娘亲”累到有多焦香四溢,小白却仍然没有发现不对劲,反而像是终于抱到人了、找到了倚靠一样,哭得越发不成样子,简直真的和六岁的孩童因为抢玩具没抢过张嘴嘶嚎一模一样。
徐桓悦无奈捂着额头,脱不开身挣不过这男子力气的她,只能倚在床头,等他哭完再说,只是她心里却默默把这一笔记下来了,等到他要是有一天真的找回了记忆,非要和只看脸就清风朗月一派谪仙姿态的正常状态的小白说道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白才终于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看着徐桓悦左手衣袖上的一片狼藉,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扭头当个鸵鸟,仿佛这样就谁也不知道一样。
徐桓悦再次被他气笑了,拍着他的肩膀给他看:“你看好了,这是你弄的。”
小白仍然倔强地不回头,徐桓悦也懒得继续说些什么,直接起身,丢下一句“快起来吧”,便回了自己屋里换衣服。
小白此时才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忸怩来。
他都这么大了,还哭得那么丑,真的好不好意思。
徐桓悦心里倒是没有怎么计较,反而想着待会儿问他是不是想起来了关于他娘亲的事情来,遂换完衣服,又端着一壶茶进去了。
小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襟危坐,好像刚才哭得压根不是他一样,只是见到徐桓悦来了,却还是羞涩地转过头不看她。
徐桓悦也懒得管这少男心思,把茶壶放下,给他倒了一杯,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想起了自己叫什么了吗?”
小白端起茶喝了一口,桃子的味道扑面而来,跟着的才是茶叶清醇、先苦后甘的味道,他眼前一亮,叹道:“好喝。”
被他这句话一带,徐桓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转向了更奇怪的地方,他们竟然开始说起了这白桃乌龙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哼哼两声,拂袖而去,屋里只剩下仍在小口小口抿着茶水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作收,让没见识的作者体会一下破100的快乐可以吗呜呜呜
第61章 壹壹
小白觉得, 自己好像想起了一点点记忆来了。
可是依旧记不得自己的姓名和家世,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温柔如春风一般的气息。
他皱紧了眉头,心里空荡荡的, 莫名还有几分凄凉与悲愤。
甚至隐隐约约有点儿戾气在胸腔中逐渐涌动起来, 握着杯子的手掌逐渐用力,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露出些苍白的色泽来,白皙的手掌上,青紫色的筋络清晰可见。
直到他一低头, 闻到了手中茶水的香气。
像是风一样温顺而又蕴含着内敛的气力来,他心中将要破壳而出的怒火,在气息的抚慰下, 慢慢地消散了。
他抬起额头,眼神里增了些坚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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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子今日做的是烧饼。
她从镇上做烧饼最好的那家老铺子里的师傅偷了师,兴致勃勃地试了半天,譬如徐桓悦等试验品吃了之后,都说味道不错,她今日也准备试一试。
徐记早点的生意越来越好, 食客们口口相传, 每日都是座无虚席, 到后来实在没办法, 徐娘子和小冬几个人一起都忙不过来, 只好每日只迎三十桌的客人, 除此之外只能等下一次了,为了安慰那些食客,徐桓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徐娘子偷偷在她做的早点里放了罂粟壳,不然怎么会如此受欢迎, 甚至都成了瘾了。
因为客人少了,徐娘子便更为注重早点的质量,比起之前更是用心,早点的种类也是推陈出新,连徐桓悦捣鼓出来的奶茶、花茶,像是白桃乌龙和茉莉绿茶此类的,也改头换面上了菜单子,可别说,还挺受欢迎的,有些被家里大人带过来吃饭的小姐公子因为想喝这一口,每日都央求着家里长辈带他们过来。
徐娘子也不藏私,索性这些做法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干脆就把这法子和人家说了,自然他们也转身就给了钱财,她转头就塞给了徐桓悦充当她的私房钱,这样一来,徐桓悦本来空荡荡的零钱包里,这些日子竟然也攒下来了不少压箱底的。
扯远了,且继续说徐娘子的烧饼,揉面碾成团,都是她烂熟于心的动作,然后放到特制的炉子内壁一贴,等着它熟起来。
小春匆匆赶过来,脸色急切:“东家,外面有个老叫花子,说要一口吃的,我左劝右劝他都不肯走,您看?”
徐桓悦看了一眼仍在注视着火候的徐娘子,自作主张打开蒸笼,夹了一个肉包子,一个菜包子,用油纸包好,递给了小春:“给他吧。”
小春犹豫了一下,然后接过徐桓悦手里的油纸,跑了出去。
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着一个人。
衣衫褴褛,破败不堪,眼神却是犀利如剑,只是此时耷拉着脸,手里抱着个大肉包子啃得津津有味,油汁顺着他的手流到他的手腕上,他却丝毫不在意地举起手伸出舌头给舔干净了。
徐娘子刚把熟了的烧饼夹出来放到碟子里,只见眼前一道灰色的光闪过,再抬头的时候,便发现一个乞人,一只手拿着烧饼,一只手拿着肉包子,怀里还揣着个菜包子,一副落拓样子。
她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老叫花子不说话,把啃了几口的肉包子往怀里一塞,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烧饼,顿了片刻,像是在回味一样,没过一会让又咬了一大口,此时才悠悠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这烧饼——”
“是味道不合你心意吗?”徐娘子本来是准备严词斥责他这番没有礼貌的举动的,结果他这么一说,她下意识地跟在后面问了一句。
老叫花子摇摇头,叹道:“味道是好的,就是这烧饼的技术,你还没学到家,这味儿有了老夫当年三四分的神韵,但是终究还是差了点味道。”
小冬站在檐下捏馄饨,闻言笑着斥道:“喂,大爷,您是真懂还是在唬人啊?”
老叫花子摇摇头:“小丫头,我可跟你说,这唬人啊,也得需要几分真本事来。”
徐桓悦蹙眉,只觉得越听越是玄乎,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您说自己是个有真本事的人,那您得露一手给我们开开眼啊。”
她虽然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仍然抱着不信的态度,端看这人待会儿怎么出丑。
她自个儿甚至有些后悔,刚刚就不应该让小春拿了个肉包子去打发他的,白白吃了,还来挑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