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远山朗声笑起来,这正合他意,“王娘子,实不相瞒,今日我登门是来说亲的。”
徐氏提到了甄玉棠的同窗,甄远山很快就想到阮亭,没有比阮亭更合适的郎君了。
“说亲?” 王娘子颇是惊讶。
甄家虽是商户,却不可小觑,泰和县大半的商铺都是甄家的,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甄家的大老爷甄远山还结识不少人脉,在府城也有关系,手里掌握着县里不少人的营生。就连王娘子和阮娴平日绣的荷包等绣品,也是送到甄家铺子里。
而阮家家境贫寒,王娘子怎么也没想到甄远山会亲自来说亲,“ 甄老爷可是在说笑话?”
“ 王娘子误会了。阮亭这孩子在甄家学堂待过一段时日,我也算是看着他考上秀才的,他年纪不大,却勤勉上进,又天资聪颖,是个好孩子。我那侄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思来想去,我便想到了阮亭。” 甄远山笑着道。
王娘子问了一句,“甄老爷的侄女是?”
甄远山解释道:“我那侄女名字叫玉棠,是我三弟留下来的孩子。玉棠要比阮亭小上两岁,不是我自夸,我那侄女姿容很是不差,性格又温润懂事,时常帮着她大伯母打理铺子。我三弟与三弟妹离世已有一年时间,我可是将玉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王娘子明白了,既然甄远山将这位甄小姐当亲生女儿看待,想来这位甄小姐在甄家还是挺受宠的。
不过她没有一口应下,首先阮亭虽是她亲生儿子,却与她不亲近,她也做不了这个主;其次,阮亭成了院案首后,想要与阮家结亲的也不少,她总得挑选一下。
王娘子笑了笑,“甄老爷白忙之中登门,我该一口答应。但儿女亲事并非儿戏,总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
“这是自然。” 甄远山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看不出丝毫急色。
他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最是懂得揣摩人心。
形势紧迫,县里其他大户人家不愿得罪张县令,甄玉棠的那些同窗多半是商户,就算他们愿意与甄家结亲,也是靠不住的。
但阮亭不一样,在甄远山看来,阮亭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有阮亭与京城宣平侯府的这一层关系在。等甄玉棠嫁给阮亭,即便张县令的儿子仍打着甄玉棠的主意,轻易不敢有什么举动。
与阮亭结亲,甄家以及甄玉棠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度过这次的难关。
甄远山放下茶盏,状若不经意的说起了往事,“一转眼几年时间过去了,阮秀才也离开人世这么多年了,王娘子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啊!”
王娘子的思绪被触动,“是,好在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甄远山又道:“我记得阮秀才以前在甄家学堂教过书?”
“甄老爷还记得?” 王娘子面露怀念,“娴儿她爹考上秀才以后,读了好几年的书,也没能通过乡试。他去了一家私塾授课,没多久被辞退了。当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多亏甄老爷同意让娴儿她爹去甄家学堂教书。”
甄老爷感叹着,“天妒人才啊,阮秀才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真是可惜了。”
阮家受过甄家的恩惠,王娘子道:“娴儿她爹不在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铜板掰成两半都不够用。”
“后来陆遇这孩子去学堂,您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念在他爹的情面上,也没要一个铜板的束脩。您与甄大夫人的恩情,这么多年我都记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答您们。”
甄远山摆摆手,“说什么报恩不报恩的,甄家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不要放在心上。陆遇这孩子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懂事谦和,阮亭更是如此。王娘子,我可真羡慕你有两个这么出色的儿子啊!”
被人这么恭维了一句,王娘子脸上堆出笑,嘴上谦虚着,“我一个妇人,能将孩子们抚养成人就心满意足了。甄老爷的儿子也是做生意的好手,遇儿和阮亭在这一点可不如他们。”
甄远山又将话题绕回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倒是不担心,最让我放不下的便是我那侄女。若是能有阮亭这样的孩子当我的侄女婿,我也可以提前在家里过悠闲的日子喽!”
王娘子恭维道:“甄老爷为人豪爽大气,想来甄小姐和甄老爷是一样的。”
“我那侄女确实不差。” 甄老爷懂得见好就收,“铺子里还有事情,那我就不打扰王娘子了。”
王娘子送甄远山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甄老爷放心,等阮亭回来了,我和他商量商量,等有了结果,就告诉甄老爷。”
“好。” 甄远山大步上去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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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娴凑过来,“娘,刚才那人是谁啊?”
王娘子将院门关上,“甄家你知道吧,那是甄家的大老爷甄远山。”
“甄家的大老爷?娘,甄大老爷怎么来咱们家了?”
王娘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甄大老爷想要与咱们家结亲。”
阮娴突然脸红起来,“ 娘,是要跟谁结亲啊?是我,还是大哥?”
王娘子没注意到阮娴的异样,“是你大哥,甄老爷是替他的侄女来说亲的。”
阮娴脸上的红晕淡下来,有点失望,刚刚她还以为甄远山想要让她嫁进甄家呢。
她又赶紧问道:“娘,你答应这门亲事没有?”
“没有。你大哥和咱们母女俩不亲近,我可不敢应下来。”
阮娴倒不这么想,“娘,大哥要是能娶甄家小姐,这可是好事啊!甄家名下那么多铺子,库房的金银怕是能堆满几个屋子。人家随随便便穿的一件衣裳,比咱们一年的花销都多呢。”
王娘子有几分犹豫,“甄家是有钱,但外面现在关于甄家的流言可不少,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说甄家铺子最近生意不太好。”
阮娴不在意,“甄家在县里的地位摆在那儿呢,等过一段时间,这些流言散去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自从阮亭成了院案首,王娘子的心气高了不少。
“ 甄家也就是在泰和县有些地位。你大哥在府学读书,若是能娶苏州府的姑娘进门,可比甄家要有权有势。再说了,若是你大哥通过了乡试,就是举人老爷,也算是半个官了,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是使得的。”
阮娴撇了下嘴,“娘,大哥娶了官宦人家的女儿,跟咱们母女俩有什么关系?”
王娘子不明白,“怎么没关系?”
阮娴撺掇着,“大哥他看不上咱们,嫌弃咱们俩没有什么本事。他要是娶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妻子,到时候大哥只会更亲近他的岳父岳母。再说了,娶一个身份太高的儿媳,日后她要是不敬重您,您也没法子摆婆婆的谱!您不仅落不得一点好处,怕是还要受不少气!”
王娘子皱着眉,没有出声。
哪怕阮亭是她的亲哥哥,阮娴并不喜欢阮亭。
她做了一些错事,或是说了一些不对的话,阮亭根本不像陆遇那样包容她,会指出她的错误,让她好没面子。
阮亭现在常常待在府学读书,日后若是再娶一个苏州府的姑娘,怕是一年也回不到泰和县一次。天高皇帝远,阮娴可沾不到什么便宜。
“娘,陆遇哥哥不在咱们身边,大哥又不与咱们一条心,您不能一颗心全都放在他身上。如果您让大哥娶了府城的姑娘,成亲后他去了府城,对咱们母女俩不管不顾的,等您年纪大了,你能指望大哥和他的妻子照顾在您的床头前吗?”
王娘子心里一凉,脸色拉下来,“我没指望阮亭以后照顾我这个老婆子。他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没在我身边长大。我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他那一对养父母呢!”
阮娴挽着王娘子的隔壁往屋里走去,“是啊,娘,大哥手里的银子,也不拿出来让您保管。就算他日后当了大官,那也是他自己享福,咱们沾不了多少好处的。”
“况且,别看大哥是院试的第一名,科举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考过的!如果大哥和爹一样,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没有功名,又没有银子,咱们娘俩难不成要跟着他吃苦一辈子?”
王娘子不确定的道:“那依你的意思,是同意与甄家结亲?”
阮娴“嗯”了一声,“我当然同意,娘,您可别犹豫。甄家那么多铺子,甄小姐的陪嫁想来是不会少的,等大哥成了甄家的女婿,那些铺子最后还不是咱们家的?您和我再也不用为了挣几个铜板,每日辛辛苦苦的绣东西。您眼睛都熬坏了,大哥不心疼您,我可心疼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