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屋子,阮亭眉头微皱,若是没有梦到那些事情,他可能会接下这本诗集。只是,这个梦来得太过莫名。
梦中的许多事情他都经历过,但也有些是不一样的。
梦里,在甄家学堂时,甄玉棠一直都讨厌他,平日对他爱搭不理,不曾主动找他帮忙补课,更不曾给他送来过绿豆汤。
后来,阮亭成为秀才不久,甄玉棠的大伯父甄远山去到阮家说亲,王娘子见钱眼开,用孝道和恩情逼迫阮亭答应了这门亲事。
就这么,阮亭与甄玉棠结为夫妻。
若是按照梦中的时间,此时阮亭已与甄玉棠成亲了。可现实是他近一年时间没有与甄玉棠见过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梦究竟是真是假?
阮亭眉头越皱越紧,再过半个月赶上月底府学放假,他决定回去泰和县一趟。
*
张韶元要求娶甄玉棠,张县令知道后,并未反对。
他这个小儿子,在学堂读了几年书,还没有考上秀才,很明显不是读书的料子,更别提日后通过科举入仕。
若是与甄家结亲,甄家大半的生意等于是掌握在张韶元手里,日后吃穿不用发愁。
张县令派媒婆去甄家提亲,那媒婆一脸笑,“ 甄大夫人,甄家若是能与张县令成为亲家,甄家可是添了一大助力。张县令的儿子张公子,生得一表人才,还在读书准备考取功名,是个上进的郎君。若是甄大小姐愿意答应,以后可有享不完的福气啊。”
徐氏脸上笑意浅淡,什么一表人才、为人上进,真当她不知道张县令那个小儿子是什么德行!
张韶元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还未娶亲,家里的小妾都有好几房,在学堂里读书也不过是混日子,不学无术。
徐氏并不热络,说着客套话,“ 能与张县令成为亲家,自是我甄家的荣幸。只是,玉棠爹娘离世刚刚一年,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准备为她爹娘守孝三年,成亲的事情是不考虑的。”
那媒婆还想再劝一劝,徐氏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了出去,临走前给她塞了一个荷包。
徐氏转身进屋,话里带着几分怒意,“ 张县令那儿子可不是什么良配,仗着有个县令爹爹,在县里作威作福,就这还想娶咱们家的玉棠,可不能让玉棠嫁给他。”
甄远山沉声道:“这是自然。三弟与三弟妹不在了,我身为玉棠的大伯父,更要照顾好她。这段时间还是少让玉棠出门,省得再遇见张韶元。”
徐氏又去到淡月轩,将这件事告诉了甄玉棠,“你守孝的这一年来,可曾见过张县令的小儿子?”
甄玉棠有些意外,“不曾与他见过面,我平日也就是待在学堂和府里。”
她想了想,“应当是花朝节那日张韶元也在花神庙。”
“估摸着是这样。” 徐氏点点头,“你不用担心,伯母已经婉拒了张县令的提亲。伯母平日也在留意那些适龄未婚配的男子,本来打算只让你守孝一年,这样也不耽误你说亲。只是,我用你还在守孝的借口,拒绝了张家的提亲,这样一来,你就不能出孝了。”
甄玉棠倒是不在意,她笑了笑,“伯母,我本来就打算为我爹娘守孝三年的,我也不急着成亲。”
甄家回绝了张县令的提亲,张韶元这人一贯风流浪荡,他可不在意甄玉棠是不是在守孝,亲自来到甄家。
张韶元毫不避讳的盯着甄玉棠,“见到甄小姐的第一面,我便对甄小姐心生爱慕。你的孝心你爹娘是知道的。若你执意守孝三年,想来你爹娘也是会心疼你的。如果甄小姐愿意嫁给我,在泰和县没有人敢欺负到你们甄家头上。”
甄玉棠不为所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娘已去世,我该为二老守孝三年。还有,我的亲事由我大伯父大伯母做主,他们已婉拒了张县令的提亲,还请张公子勿要再提起此事。”
“甄小姐何必这么冷漠?” 张韶元离她更近了些,深深嗅一下,可以闻到甄玉棠身上的楚楚女儿香。
眼里闪过赤/裸/裸的淫/光,他低着头,故意凑到甄玉棠面前,“你大伯父不同意,那甄小姐呢?放眼整个泰和县,没有比我张家更有权势的人家,甄小姐应当知道该怎么选择 。”
甄玉棠眉心蹙了蹙,后退一步,拉开与张韶元的距离,“我自然也是不答应,张公子请自重。”
张韶元望着她时的视线,还有脸上的神情,真是让人恶心。好歹前世她也是状元郎的夫人,岂会看得上张县令的权势!
张韶元脸色阴沉下来,“甄家不过是个商户,我来向你提亲,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看甄家的生意是不想做下去了。”
张韶元恼羞成怒转身离去,颇觉损了面子。但他并未打消念头,甄玉棠那冷淡的神情,反而越发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等到甄家无路可走时,只会乖乖将甄玉棠送给他。
到那时,冷淡的美人被他压在身下,不得不迎合着他,当真是有趣啊!
张韶元放话,不许县里其他大户人家与甄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处处打压甄家的生意。
张县令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为了不得罪张县令,那些与甄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家,纷纷取消订单。
除此之外,又出现一些关于甄家的流言,直指甄家铺子的东西粗制滥造,故意抬高价格,名不副实。
甄家主要是经营布匹和陶瓷生意。布料和陶瓷生产出来,顾客却取消单子,这些东西一时卖不出去,只能砸在甄家手里。
陶瓷和布匹的花样每隔两三个月就有变化,不能长时间堆在库房里,这次损失的还是几个大单。
当初为了做这几桩生意,甄远山动用了不少银子,若是不能尽快卖出去,损失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甄远山忙的是焦头烂额,备了厚礼过去,有意与张县令恢复关系,张县令却不见他。
他又将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跑了个遍,想要说服这些人买下甄家的布匹和瓷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即便张县令只是个五品小官,但他身为地方父母官,没有人敢得罪。
再加上那些流言很快扩散开来,短短几天时间,甄家商铺的顾客少了许多,情况并不乐观。
甄远山嘴角起了一排燎泡,身上的袍子也宽松许多,甄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徐氏后悔不已,“都怨我,若是当初我不让玉棠在花朝节那天出去,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甄远山脸上疲意尽显,整个人老了许多,“生意上的事情是小,玉棠长得好,如果张韶元还打着玉棠的主意,我担心等甄家倒下了,咱们就护不住玉棠了。”
徐氏脸色一白,心里万般焦急,病急乱投医,“若是…若是咱们现在赶快给玉棠说门亲事,等玉棠成了亲,张县令总不至于非要让玉棠嫁给他儿子。最好找一个家世还不错的,也能帮着咱们甄家度过这次的难关。”
甄远山叹口气,“你说的容易,现在县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哪个愿意与甄家结亲!”
徐氏出着主意,“要不从玉棠的那些同窗中选一个?玉棠的同窗在咱们家的学堂读书,总是有几分交情的。”
“同窗?” 甄远山皱眉沉思,突然想到一个人,眉间的皱纹渐渐舒展开。
*
“甄老爷,您怎么来了?”
听到叩门声,王娘子出去一看,很是意外,赶忙将甄远山请进屋。
王娘子上了茶,她自是认识这位甄家大老爷,她的丈夫阮秀才曾在甄家学堂教过书,甄远山闲着没事怎么会来阮家?
甄远山呷了口茶,四处打量一下,收回视线,“王娘子,你是秀才的娘子,如今又是院案首的娘亲,你可养了个好儿子啊!”
这话一出,他觉得不太合适,阮亭也不是王娘子养大的。
王娘子脸上堆出笑,顿时洋洋得意起来,“阮亭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比不过甄家的少爷做生意的能力和手段。”
甄远山转了下玉扳指,不欲说太多废话,“阮亭在甄家学堂读过一年书,这孩子年少有为啊!王娘子,阮亭可说亲了?”
王娘子一愣,“还没说亲,他总是待在府学读书,也就过年的时候在家里待了几天,平日我也见不到他。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我正为他的亲事发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