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拖延了三四日时间,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各地勤王的将士赶到了京师。
索延汗手下的十万大军,无法抗衡前来支援的将士,只得与大晋达成协议,经过一番拉锯战,最终索延汗率兵回去鞑靼。
怒火冲天离开京郊的那一刻,索延汗无比后悔,“大晋人果然狡猾,若非他们用逼降书来激怒于我,此战大晋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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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索延汗的懊悔与愤怒,笼罩在京师上空近一个月的乌云终于散去,没有了蒙古铁骑的威压,京师百姓惶惶不安的一颗心落了地,京师终于安全了。
一位世家夫人为庆贺京师解除危机,赶在春季的尾巴,举办了一次热闹盛大的赏花宴。
愁云惨淡多日,那些世家权贵也积了一肚子的担忧与害怕,到了破云见日的好时节,前来赴宴的女眷不是少数。
一位夫人感叹道:“闷了这么久,整日提心吊胆的,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另一位着秋香色锦裙的妇人接过话,随即压低了声音,“你们可见到温家的女儿了?”
旁边宴席上一人插了一嘴,“你说的可是温如蕴,她怎么了?”
听到温如蕴的名字,甄玉棠的目光,移到着秋香色锦裙妇人的身上。
索延汗入侵陇西之前,温如蕴的母亲把她送到了陇西。
战乱发生的时候,温如蕴就在陇西,当时整个城都破了,温如蕴身为从京城去的贵女,又有着一副出众的容貌,处境着实不乐观,只看她外祖家是否会倾尽全力保护她。
“我可没消息。”那个妇人依旧压低着声音,“只是我听说,索延汗每到一地,便要强/占钱财与当地的美人。温如蕴就在陇西,她的外祖家,是贪生怕死之辈,能不能护着她,不一定呢。”
又有妇人问了一句,“那她回到京城没有,若是回来了,应当就没出什么事吧?”
秋香色锦裙的妇人语焉不详的道:“回是回来了,只是温如蕴回府之后,一直没有出府。前几日我见到温夫人,观她的神色,憔悴不少呢。”
这话一出,宴席上的贵女夫人脸色变了变,低声议论起来。
甄玉棠收回视线,温如蕴从陇西回来,无论她是否遭受意外,都会惹来旁人的议论和猜想,这是难免之事。
一般人应对的法子,便是好生打扮一番,在众人面前露个面,好打消那些漫无边际的猜想。
温如蕴本就声名狼藉,断然不会放任旁人误会她被索延汗侵/犯了。
只需出来一趟,便可以打消非议,然一直不见温如蕴的身影,可见那些夫人的猜想,并不虚假离谱。
温如蕴是否被索延汗夺了清白,甄玉棠不在意,不会可怜她,也犯不着嘲讽她几句,听过就罢了。
宴席上那些妇人倒是讨论的热烈,温如蕴名声没有受损时,这些妇人提到温如蕴是满口称赞。
等温如蕴名声尽毁,这些人又改了态度,提到她的名字,露出轻视的表情。
甄玉棠静静听着那些人关于温如蕴的议论和嘲讽,没吭声。
裴云郦也在赏花宴,在甄玉棠对面的位置。
她打量了甄玉棠一眼,“ 我还以为,温如蕴遭殃了,你会觉得解气。”
甄玉棠轻笑了一下,“殿下,先不说眼下事情还没有定论。如若换作其他事,我自然是乐得看热闹。可是,这件事不同,假设她出了意外,外敌入侵,被索延汗侵占的女子,不止她一人,也没有什么解气的。”
有一句话,甄玉棠没有说出来,受到伤害的女子何其多,更多的是些无辜的姑娘,若是大晋兵强马壮,外敌不敢这般嚣张。
裴云郦面色微征,在她以前的印象里,甄玉棠出身并不煊赫,为人却是落落大方,端庄又有气韵,待人处事比许多世家夫人还要有分寸,性情明媚,又会做生意,是个极其聪颖的姑娘。
然而,甄玉棠刚才的那番话,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有甄玉棠这般的气度与胸襟,心中有家更有国。
有些话,甄玉棠不便说出来,而裴云郦是长公主,无需忌惮太多,“阮夫人不愧和阮修撰是一家人,阮修撰心系大晋,你亦是如此。希望经过这一遭,父皇可以吸取教训,厉兵秣马,保我大晋子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经历过战乱,方才切身体会到国家强大是何等的重要,甄玉棠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意,“臣妇也是这样期盼着。”
听到阮亭的名字,裴云郦旁边坐着的一位夫人阴阳怪气开了口,“ 怕是要不了几日,阮修撰就要升职了吧?”
说这句话的,是周府的主母。
甄玉棠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没搭理那人。
周夫人却是不嫌害臊,说个不停,“ 阮修撰立下大功,圣上一定会奖赏他。阮修撰进去翰林院不过一年时间,便立下这般功劳,这是运势到了啊,可真是好命!”
“要我说,阮夫人才是运势到了。阮夫人乃商户女,有幸嫁了个前途无量的夫君,一跃成为了状元夫人。这不,刚过去一年时间,阮修撰就要升职了,阮夫人又跟着成了官夫人。”
出声之人,是曹氏。
她手里拿着绢帕,掩唇笑起来,“你倒是有眼力,提前相中了阮修撰这样一个金龟婿。如果你没有嫁给阮修撰,怕是来不到京城,还在泰和县待着呢。这不是好运气,是什么?”
曹氏口口声声说她运气好,透着一股子遮也遮不住的阴阳怪气。
恍若甄玉棠嫁给阮亭,就是攀上了高枝,她一切的行为和境遇,只是因为运气好。否则,她会过的十分凄惨可怜。
甄玉棠红唇勾了勾,“曹夫人和周夫人可是眼红了?”
曹氏脸色一变,赶紧否认,“我眼红什么?”
“那二位的话怎么这般不中听呢?”甄玉棠不是好脾气的姑娘,哪怕活了一世,她身上仍有着大小姐的脾气。
曹氏胆敢嘲讽她,她又何必给曹氏脸面?
“想来两位读过圣贤书,难不成书中写着凡事只讲究运势吗?要真是这个理儿,干脆所有人什么都不要做了,每天躺在床上,就等着运势登门。运势来了,便可以升职,便可以嫁一个金龟婿。”
这下子,曹氏和周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阮夫人这般在意做什么,我们只是顺嘴说上一句罢了。”
“我瞧着,两位夫人才是最在意的。”甄玉棠唇角溢出一抹讥讽的笑,“ 是赏还是罚,自有皇上决断,我与我夫君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做好分内之事。两位夫人这般言之凿凿,倒是比宫里的人还要了解,可是提前听说了什么?”
曹氏一哆嗦,甄玉棠寥寥几句话,却是给她按上了窥伺帝踪、与前朝后宫私联的罪名。
她急急忙忙解释,“阮夫人误会了,我什么都没听说,只是猜测而已。再说了,我说那些话,也没有什么恶意,阮夫人本就是运气好啊!”
甄玉棠笑了笑,“我确实好命,只是你口口声声提到运气,看来是对自己的运气不太满意!”
她佯装好奇的口吻,“难不成曹夫人是不满意没有找到一个金龟婿?”
闻言,裴云郦噗嗤笑出来,“曹夫人年纪不小了,还惦记着金龟婿的事情,可见心里意难平着呢,不知曹老夫人和曹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被甄玉棠和裴云郦连番挤兑,曹氏低着头,一张脸青一片白一片。
阮亭年纪轻轻就立下了功劳,而甄玉棠名下的生意甚是红火,眼红的人不止她一个。今个宴席上,她忍不住说了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没想到,甄玉棠不是会吃下苦头的女子,当着众人的面,伶牙俐齿的刺了回来,让她好生丢了面子。
那位周夫人也是低着脑袋,火辣辣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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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时一刻,宴席才结束,甄玉棠与裴云郦还有柳夫人话别后,回到府邸。
半边天的晚霞绚烂,此时未到盛夏,拂面的风,清爽中带着一二分燥意,枝头的叶子也更绿了。
碟子里放着殷红的樱桃,甄玉棠捏了一粒,翻着手里的账簿。
阮亭回府,见她正在忙,便没有打扰甄玉棠。
他准备沐浴一番,临出屋子前,随口问了樱桃一句,“赏花宴上,发生什么事情没有?”
樱桃犹豫片刻,还是把曹氏与周氏讽刺甄玉棠的事情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