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行堂孟三这几日一直盯着苍狼杀手团血刀浮屠,终于找到了这处落脚点。他此前一直怀疑的事情也逐步得到证实,血刀浮屠保护的那个人一定是关键人物。只可惜昨夜血战,叫那人跑了。他留了人在那院子,最后也只抓到一个方副司。
倒没想到展翯审问方副司颇有收获,这回春堂果然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按霍宝儿所说,昨夜巷中有刀客伏击,目标就是他家公子。只是那时他家公子与宁书生换了衣服,而那些人却不知。如今霍宝儿和宁书生在侯府,他与镇国侯商议,由宁书生继续假扮卫昭,将苍狼杀手团的人引去侯府。如此一来,卫昭的处境便能安全许多。
但想到他在落花巷失踪,长孙恪心神愈发不宁。
密室中仍是老样子,长孙恪打开药匣,发现有几个匣子中的药材被人动过。
孟管事也有些心惊:“这些药材珍贵,都是整颗来整颗去,小人昨日关门时还查看一次。”
被动过的几味药材混合一起正是一味毒药七步笑。而七步笑的配方只有自己那本《药经》中有记载,算是他长孙恪的独门。
理智渐渐回笼。卫昭虽不会武,但胜在头脑聪慧。他能在这种环境下配出药来,也必会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
他曾经用他为饵,害他陷入飞鼠洞。这一次既然找到了线索,绝不会再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展翼,苍狼杀手团的事交给你,南府上下,尽由你调配。”
“大人你……”
“我有更重要的事。”长孙恪抬步离开密室,声音冷硬低沉却无比坚定:“比我的命还重要。”
卫昭睁开眼,望着头顶水粉色的纱帐微微出神,直到屋子里浓重的脂粉气熏的他快要失去嗅觉时,他才回过神来。晨光熹微,纱帐上的流苏随风轻摇。他侧过头,入目是一架绘有香艳美男入浴图的屏风。
正当他思索眼前所处环境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尖下巴的白面小厮从屏风后转过身来。瞧他醒了,忙甩着碎花帕子笑道:“可算是醒了,你睡了整整一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雷打不动的。”
卫昭茫然不知所措:“我这是在哪儿?”
“自是在我家公子府上。昨夜你醉倒在落花巷,是我家公子路过救了你。你也是好福气,生的眉清目秀的,正入了我家公子的眼……”
“落花巷?”
他想起来了,在回春堂密室他听那小伙计提起过。他在外人眼中虽是个纨绔,可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正经纨绔,不该沾的东西他一概不碰。是以落花巷虽有名,他倒不曾去过。不过听那小伙计言语间极为猥琐,这落花巷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家的公子又从那儿路过,再瞧这小厮妖里妖气的,也定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家公子谁啊?”
“我家公子就是我家公子咯。你啊,既然醒了就赶紧去洗洗身子。我家公子有洁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人。昨夜将你捡回来,我还好心要给你洗个澡换身衣裳,公子都不叫人家碰呢……”
卫昭到现在都还没吃什么东西,此时更是被这小厮恶心的直返酸水。
小厮以为他宿醉不舒服,哼道:“你先洗吧,我去给你端饭。你且记着,我叫司净。公子可把你放心尖儿了,日后得了宠也莫忘了我今日如何待你。”
卫昭呕了一下。
“给你娇气的。”司净瞥了他一眼,扭着腰枝儿走了。“衣裳给你放浴桶边上了。”
那醉丸子劲儿大,卫昭头痛的不行,腹中空空,又十分难受。他揉了揉肚子,忽然摸到衣襟下他藏的那张饼。等不及司净端饭来,他干噎了两口饼。
许是饿狠了,他竟觉这饼酥软适宜,十分好吃,里面还夹着些甜酱,甜丝丝的,甚是可口。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欠那卖饼的老大哥一文钱。转念又一想,这样好吃的饼竟只卖两文钱,他不会亏死么……
吃了饼,卫昭觉得身上有了力气,这才下地去打量周围环境。乍一醒来,他还当这屋子是哪家小姐的闺房呢,如今只看屏风上这幅图,便知这家公子好那口。自己这是掉进狼窝了。
屋子里倒也没什么摆设,他绕过屏风便是小花厅,右侧有纱帐,纱帐后放置一个大浴桶。卫昭走上前去,见浴桶边上放着一套薄纱衣裳,他用手指将衣裳勾起来打量着。这衣裳同屏风所画的类似,穿在身上肌肤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变态啊……我的好哥哥,你若再不来救我,头顶上可就要长草咯。”
卫昭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尚不知眼前境况,也不知这到底是盛京哪家府上。自梅苑案以来,不知有多少政敌等着看侯府的笑话,揪着哪个机会落井下石一把。再加上掩在暗处的各国细作,更是防不胜防。如今大哥还在四处搜查,他得寻个机会先跑出去。
不等他琢磨开,适才那叫司净的小厮又急急忙忙跑回来,见他坐在浴桶边上发呆,嗔了一句:“你也真够磨蹭的。算了算了,没洗就没洗吧。公子刚才吩咐,今日要同大夫人到城外别苑去。你也一并去。”
卫昭心念一动,正愁没机会,这不就来了。
司净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掐着手指指着他鼻尖道:“我可警告你,待会儿上了车莫出声,若被大夫人听见没你好果子吃。”
卫昭忙点头笑着应是。
他与司净同乘一辆车,那位神秘的公子他至今未曾见过。不过听院子里杂乱的脚步声,想来这次出行的人数颇多。透过车窗的缝隙往外看,一车一车的家当十足丰厚,这家府上当是极富贵的人家。
司净微眯着眼,见卫昭探头探脑的,一把扣住他手腕,力道很足却又不至伤人。卫昭吃惊的看着他,想不到这瘦不拉几尖嘴猴腮的小厮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别想着跑,否则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卫昭赔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多看两眼么。”
司净看了他一眼,将车窗关的严严实实。又不知从哪摸出的绳子,将卫昭双手双脚俱都捆上,连嘴巴都塞上了布条。动作熟练,一气呵成,看来没少干这事儿。
卫昭:……这回想跑也跑不了了。
车马出行,初始时路上倒十分安静,约莫半柱香时间方才听见隐隐人潮声。卫昭估摸他们适才所在当是内城。能在内城有居所的,不但富,而且贵。要知道盛京地价贵,有些为官清廉的朝廷大员,若非有皇帝御赐,只怕穷其一生也难在内城买座宅子。
外面渐渐热闹起来,不断有勾人馋虫的香气从外飘来,卫昭吸了吸鼻子,是酱蹄膀的味道,再往前还有霍宝儿爱吃的煎羊肠,哦还有甜腻腻的蒸糕。独特的味道别无二家,这是清水街。
卫昭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抖,一抹细细的粉末顺着车厢板上的缝隙飘了出去……
马车过金水门后一路往西南而去,卫昭每至一处繁华街市便撒一些细粉末。
七步笑,顾名思义,中此毒后行七步便会癫狂大笑。《药经》中有记载,这毒无解,毒性会在发癫后一个时辰内自行解除。卫昭只粗读几日《药经》,连草药都还没有完全辨认明白,更别说配药了。
只是当时无意翻到此页,觉得这毒颇有些恶趣味,用如此珍贵的药材配制而成,结果却只是叫人笑一笑。故此他多留意了几分。
出了城门马车上了官道,城门外排队等着入城的小贩担着担子,巴巴踮脚望着前头。卫昭撒出最后一点细粉末,无神的盯着马车装饰奢华的棚顶。
第36章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南而行,如果没有猜错,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当是小西山。那一带有几处别苑修建的极为秀丽。能在小西山建别苑的,这家当是豪富了!
卫昭忽然想起,八岁那年长孙恪救了他,他还拍着胸脯保证日后必在此处也修个别苑给他。只是他事后忘了那时的事儿,这别苑至今为止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那都是十二年前了,后来不知何时掀起这阵风,城中富豪多喜在城郊山中建造别苑庄子,导致小西山这一带地价一路攀升,叫人咋舌。
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这点儿家底是万万不够的,少不得要跟祖母缠磨一番了。日后若顶门立户,也得想法子做几桩小买卖,总不能事事都靠家里。若真如此,这夫纲必是振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