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姨娘嘴角泛起冰冷笑意,面上不显。她走过去柔声道:“老爷,咱们也去看看,可莫叫那些人动手脚。”
陆瞻已经来不及思考便被成管事拖着到了偏院。
偏院外横陈一地尸体。风一卷,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陆瞻猛然打了个哆嗦。
他左右看看,不见那些女子,心下有疑。这刺客来的蹊跷,看来是京里有了风声,他大哥派人动手了。此事不宜声张。他眼珠子一转,忙叫道:“这,这是那些行刺长公主的人!范大人,此事当速速禀告皇上。”
长公主府侍卫长上前禀道:“属下一路追着刺客前来此处,发现这些刺客正试图闯入偏院中。属下来不及问,这些刺客便转而攻击属下等人。属下欲捉拿审问,只是刺客都是死士,皆吞毒而亡。”
长公主脸色清冷,目光幽幽落在偏院:“去看看偏院里有什么,竟值得这些人不要命的闯。”
侍卫长躬身应是。
陆瞻抬手欲阻止,侍卫长却不给他机会,抬起手里仍滴着血的刀,一刀劈断了锁。院门迎风敞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随着风飘进众人的耳朵。
范征带队进入偏院,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孟夫人踮脚望去,只见跟着范征身后的足足有十二个少女。这些女子无一不是貌美动人,泫然欲泣,更显柔弱无骨,惹人怜爱。
崔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早就拿了证据,等着人赃并获呢!
长公主凉飕飕的瞥了眼陆瞻,又将脸转向崔氏。见她面无血色,一脸震惊,似是并不知晓此事。
“陆夫人,此事既让本宫撞见,也不好不理。我大齐严禁拐卖人口,陆大人知法犯法,实在是……”她脸上有些为难。
崔氏倒是反应快:“长公主所言甚是,只是,只是……”
事实俱在,饶是崔氏七窍玲珑,此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征出列说道:“长公主,眼下人赃并获,但具体事由还需由蔡大人审查。下官需暂时将陆大人收押。”
福熙长公主点头:“按律该当如此。”
陆瞻浑身瘫软。霍姨娘小声道:“老爷跟他们去吧,相爷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获罪的。”
陆瞻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没错,他是陆鼎的大哥。陆家没有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崔氏也知此理,倒也不再阻拦,只是悄悄给范征塞了锭银子,劳请他照顾一二。
霍姨娘垂头讥笑,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85章
吴则急匆匆赶到洪府,一脸焦急。“陆瞻被捉拿归案了。”
陆家往来各地运送的被拐卖女子大部分都由吴氏兄弟手下走。若陆瞻招认,吴氏兄弟必然获罪。这可是送上门现成的把柄,更别说李淮一早就惦记着吴氏漕运。
吴则眼神一冷:“洪监司,不如杀了陆瞻。”
洪坤沉默半响,静下心来,摇了摇头。
各家漕运都有阴私,若只靠正当货运怕是连手下兄弟都养不起。所以各家都会铤而走险运送违禁品。这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李淮也十分清楚。他之所以不以此为由处理洪坤,夺下吴氏漕运,便是因为唇亡齿寒。
一旦开了这个头,各家漕运惶惶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李淮虽比武帝更狠,做事更激进,但却少了几分魄力。一旦牵扯根本,他便摇摆不定,盛京几条漕运事关重大,他不敢赌。
“若背后之人是冲着陆瞻去的,我们还有机会抽身。吴则,你立即回赤火堂,将与此事有关诸人清理干净,别留下痕迹。别忘了,陆瞻入狱,有人比我们更急。”
吴则也只是稍微放下心,他蹙眉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洪坤摩挲着玉扳指,半响说道:“做好准备,一旦发现情况有异,放弃一切,撤回济州。”
吴则大惊:“真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了么?”
洪坤绷着脸:“最近盛京城太乱了,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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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红色的瓦顶在雨幕之下妖冶非常,像一座矗立在夜雨中的妖塔,无声无息的吞噬生息。
豆大的雨点拍打在脸上,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腥气。
卫昭不喜欢这样的雨天,沉闷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展翼一个跃身悄无声息的落在长孙恪身后:“大人,望月楼里什么都没有。”
长孙恪正与卫昭并肩立在廊下,闻言转身进入大堂。
望月楼历经两朝,空置了几十年,大堂中一副破败之相。漆木雕柱斑驳不堪,柱间、角落蛛网密布。饶是如此,大气的装饰依旧能看到往日望月楼的繁华。
望月楼空置后曾被盘出去两次,但每次盘下的商人都不得好死。也因此望月楼基本保持了楚时的全貌。
进门左手边是柜台,柜台上放置的算盘落满灰尘,玉质算盘珠子已有些凝滞,再打不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一楼大厅散乱的摆着桌椅,陈旧的气息充斥鼻尖。卫昭有些不适的打了个喷嚏。
“属下来回检查两遍,并未发现机关暗道。”展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
卫昭慢慢在桌椅间穿梭,目光所及,尽是残败。
“这里的确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长孙恪道:“据孟管事所说,他只负责将人从密道运进运出,偶尔会负责给这些女子安排个身份,好送进各府去。望月楼这边的情况他知之不祥,但夜半常能听见严刑拷打的声音。”
卫昭转身上了二楼:“丁掌柜和小五也这般说,望月楼里一定有人。”
长孙恪从展翼手里拿过灯笼,跟在卫昭身后。
二楼是包间,布局大同小异,与樊楼包间类似。两人挨间看过,并无异常。三楼设雅间,多是供权贵使用。雅间为套间,外间宴客,里间供客人休息。
卫昭在一座屏风前驻足:“不愧是闻名一时的望月楼,这屏风上的戏水鸳鸯图可是当时名声大噪的吴涉所作,望月楼竟能请动他作画。吴涉的画每传出一副都是珍宝,楚末战乱,不知遗失多少。每次出现吴涉的画,都是千金难得。可想而知,这座屏风若现世必会在那些文人圈里引起轩然大波。”
卫昭不算懂画,但卫晞懂,陆承逸也酷爱收藏画作。他家中就有一副吴涉的春江图。
长孙恪不是什么文艺人,但他知道这屏风会很值钱。打定主意叫展翼抬回南府去。目光逡巡一圈,嗯,这三楼雅间里的东西都可以抬回去,可是一笔不小的身家。
卫昭也就是那么一感慨,他可没忘来的目的。眼见着三楼也没有发现,他沉思片刻。孟管事和丁掌柜都听见了动静,那么关押女子的地方应当距他们不远。或者……就在身下。
脑海中忽然涌现一口井,他抬眸看向长孙恪:“你见过藏在水下的密道么?”
长孙恪心思一动,拉着卫昭匆匆下了楼。
回春堂的铺面和蜜饯铺子与望月楼紧邻,而供人睡觉的地方则在后院。如果孟管事和丁掌柜听到有声音,多半是从后院传来。但后院早就被展翼翻个底朝天,不然他们也不会到望月楼主楼探查。
外面雨势渐渐大了,大雨激起水雾,灯笼摇曳,往前一步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卫昭却清楚的记得那口井。
当初被绑,那个小伙计背着自己从井边路过。他看见井口泛着光,幽幽暗暗,像巨兽的血盆大口,想一想便叫人毛骨悚然。
展翼走上前,蹲在井边探了探,井壁岩石湿滑,有青苔,井水因大雨的缘故有些浑浊。
“文宇就是被溺死在这口井里。”卫昭说道。
长孙恪沿着井口向外走了几步,磅礴大雨落下,青石板地面激起阵阵水花。长久失修,地面早已凹凸不平,形成大大小小数十个水坑。距井边五步之外是一大块凹陷。平常不显,但雨水聚积后便与周围几处小水坑形成对比。这处正在墙根下,翻过墙便是回春堂。其左侧有一颗老槐树,年头久远,若从对面监视,这棵树刚好可以将井口遮挡。
此前望月楼里一直有死士把守,外人靠近不得。长孙恪恐打草惊蛇,只叫人在望月楼外留意,所以一直不曾发现这处不同。
他蹲在那水抗处,用剑柄敲了敲。纵有雷声轰鸣,依旧能听见沉闷的声音。他避开这处水坑,在左右两侧分别敲了敲。左侧通往后院处,依稀可听见沉闷回声。而右侧通往望月楼主楼,不见沉闷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