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应过来长公主口中的“姑母”是谁,心中略有震动,但还是将平安符塞回她掌心,“不必,我母亲不信佛。”
长公主有些不高兴他的不领情,不爽道:“你干嘛呀,明明在说谎!”
她上次去季家,见着了正堂中摆放的佛像,知道沈夫人必定是信佛的,见季明决没有孝敬他娘的意思,刚才就顺便帮他求了。她看出来了季明决必定知道自己上次做错了,才时时赔小心讨好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送平安符给沈夫人,就代表着自己原谅他了吗!
季明决虽知长公主现在没有害人之心,但焉知以后不会落得前世的下场?他要李京仪,但这不代表他不计较她前世犯下的错,所以只能让母亲和她远离。
他回身,见坐在马上的长公主美目含火,为她无时无刻的唯我独尊头疼不已,只好拿过她手中的平安符,敷衍道:“好好好,我收着。”
长公主此时却不乐意了,用力扯回来,“我不给你了!”
两人都快到自己门前了,这样在马上拉拉扯扯实在不像话,季明决干脆翻身下马,把她也从马上抱下来,不耐烦道:“殿下!别闹了!”
季明决在外人面前装得一幅温润端方月明风清的君子模样,只有在京仪面前才会偶尔流露出私底下的真实性情。俊逸出尘的郎君即使动怒也是谪仙人,但李京仪不吃这一套,抬手就要往他俊脸上扇一巴掌。
伴随着她的手腕被握住的,是一声女子的惊呼,“表哥,你这是在干嘛呀!”
京仪还被他拦腰抱在怀中,手和腰都被禁锢着,知道两人都被旁人看了去,只能咬着牙冷气森森道:“放开本宫。”
见她气得两眼亮晶晶,季明决没由来地觉得好笑,但此地不是调情的地方,何况表妹还在身后盯着,只好把她放下来站定,“臣冒犯。”
正准备出门,却被季府门前的两人惊得目瞪口呆的沈念念也过来跪下请安,“民女沈念念见过长公主。”
京仪还生着气,只随意“嗯”了一声。沈念念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向身旁的季明决求助道:“表哥,我……”
他平生最不喜与柔弱女子打交道,但不能让表妹就这么跪着,长公主的脾气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只好亲自把她扶起来。
沈念念倚着季明决就不愿撒手了,她刚才分明瞧见表哥抱着长公主,两人怎会亲密至此,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虽然长公主一脸怒色,她还是柔柔开口道:“不知殿下怎的大驾光临,姑母正在府中,若是殿下不嫌弃……”
“不必了,我送殿下回去。”季明决果然开口推辞,她上次便看出表哥十分警惕长公主和姑母接触,本打算借此机会让表哥更加对长公主心有不满的,谁知表哥警惕至此……
京仪却已经转身离开,还对着跟上来的季明决怒道:“滚!”
沈念念绞着帕子看两人远走,咬唇心中焦急不已,她哪里见过一向冷清的表哥如此讨好过姑娘!
长公主一路闷头骑马,快到宫门时还是被他拦了下来,“殿下怎的又恼了?”
京仪被他缠得烦了,抱臂冷冷道:“你就这样提防我?”
他略有些难堪,不愿承认,只道:“臣不敢。”
小姑娘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冷笑一声,转头进宫。那声冷笑如同烈日当头泼下一盆冰水般,叫季明决怔忪在原地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门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下第二三章,加了点内容,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回去看一下~ 9.7留
☆、第 20 章
京仪面色冷淡地独自回宫,在宫门前听见隐隐有些吵闹,见时一个身着绿袍的小太监被小宫女拦在钟粹宫外,正探头探脑地同那小宫女说话,似乎想进去。
她走进,轻咳一声:“怎的在此吵吵闹闹,扰了母妃清闲,谁担当得起责任?”
那小宫女和绿衣小太监见是长公主,惊得扑通跪下,不住叩拜。小宫女率先开口道:“回长公主的话,这个小太监是辰殿来的,嘴里没句囫囵话,只说是要请您过去,哪能劳您大驾?”
小太监含着哭腔道:“殿下,贺兰公子病了,没人肯给他叫太医,奴斗胆求您救救贺兰公子!”
他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京仪皱眉,正要让他起来好好说话,被宫门的动静吸引的阿颜和福子快步上来,阿颜喝道:“放肆!若是将病气过给了殿下,你有几个脑袋担当!”一边说着,一边扶住她,轻言细语道:“殿下累了吧?快进宫歇歇。”
这小太监在外求了许久,谁知钟粹宫根本不放人,这会撞大运正巧碰上长公主从外回宫,岂肯轻易放弃?当即就大着胆子再哀求道:“殿下!殿下!贺兰公子病得厉害呀!眼看就要……”
“烦死了。”京仪刚才和季明决起了口角,此刻又被小太监一哭二闹着,眉头都不悦地皱起来。
小太监全身血液几乎凝固,只以为自己惹了长公主厌恶,那公子岂不是更没有得救的机会了……眼泪立马就不争气地挂了下来。身前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他悄悄抬头,却见长公主已经由宫女扶着转身,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
阿颜见他这样子,好心提醒道:“殿下发慈悲,你还不赶快跟上指路?”小太监赶紧一抹鼻涕眼泪地跟上,他就知道求长公主有用!
京仪吩咐了福子去请太医,才迈腿匆匆进了辰殿。
上次有她一声令下,辰殿得到修整,但此时看着仍然阴风阵阵惨淡不堪。京仪不在意这些,直接进了寝殿之中。
要掀开帘子时,却被阿颜伸手挡下,她低眉顺眼道:“当心过了病气给殿下,奴婢瞧瞧吧。”京仪自信她还不会娇弱到这种地步,但母妃有孕,她不能不小心些,便退远一步,嗯了一声。
阿颜掀开略显破旧的床帘,京仪眼尖,瞧见了他面色苍白,嘴巴干裂起皮,眼角似乎还有些伤痕,整个人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般,毫无知觉地蜷缩在床上。他身形消瘦,被单下只显出小小的一团。她有些不悦,开口道:“仔细瞧瞧,是被打伤的?”
这时福子也带着太医匆匆赶来,在太医替他诊断之时,阿颜向她轻轻颔首,眼角的淤青的确是外伤所致。
谁趁着她不在京城的这一个多月功夫里欺负贺兰筠了?只是一个与世无争软弱的小少年,都有人这般欺负他?想到上次秦王府中那几个混小子,京仪脸色更难看了。
亲自看着小太监替他把药喂下去后,京仪正要离开,却见他眼睫震颤,朦朦胧胧睁开了眼。
贺兰筠身旁明明立着小太监和两个宫女,他却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得稍远的京仪,口中含混地吐出支离破碎的两个字眼。
京仪没有听清,挥手让多余的几人都退下,上前扶住他,低声道:“你说什么?”
他顺势将头靠在京仪肩上,他额上的热度烫得她一惊,也就没有计较这不合适的动作。贺兰筠似乎烧糊涂了,声音小得跟呜咽一般,额上的薄汗沁在她的胡袍翻领上,染出一块深色来。
过了许久,京仪才听清,他喊的是“姐姐”,她眉宇间的郁色消散了些。到底是不忍将他推开,替他理了理汗湿的鬓发,坐在床边哼起娘亲从前常给她哼的歌谣。
她不会照顾人,只能哼首歌意思意思,哄哄这个漂亮的小妹妹。
过了许久,贺兰筠额上的热度才稍稍退下。药力减退,他清醒过来的第一瞬却是诚惶诚恐地缩回被子里。
京仪阴郁了一下午,此刻终于被他逗得晴朗了些,捏捏自己的肩膀,笑道:“我可是第一次把肩膀借给别人。”
这话说得他本来恢复的脸色又红了起来,良久才小声细细道:“谢谢、殿下……”
京仪本来还以为他会叫“姐姐”,闻言只微挑眉尾,并未多言。
……
天色将黑时,京仪才回了钟粹宫。一进门便是阿弟时瑜不满的念叨:“姐姐成天在外跑,我为什么就要天天关在宫里念书?我也想出宫!”
她伸手在时瑜脑门上轻轻一点,笑道:“我可没有耽误功课!”
她先回寝殿洗漱更衣完,才将今日求来的平安符给董贵妃亲自系在手腕上,“有了这个,菩萨就会保佑母妃平平安安诞下弟弟妹妹了。”
董贵妃正微笑着抬手摸摸女儿的头,突然胃中一阵翻腾,恶心感无法抑制地泛了上来,狼狈回头,在身侧备着的小铜盆中吐出些清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