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招,小丫头还不知道她已经被许给自己了吧?季明决微笑着撒手,还装模作样地坐远了一点,目送宫女将长公主请了回去。
待人都离开后,此地彻底寂静下来,季明决负手站在花廊下面色阴沉。刚才他走神的一刹那,是回想起前世最后一日长公主竟病到咳血的地步。今生就算自己于她的病有裨益,她不也犯了几次病且次次凶险吗?
月光照在郎君如玉如铸的面上,却照不清他眼中的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我太喜欢京仪用扇子砸季季下巴这个片段了,哈哈哈
☆、第 18 章
时隔两月,京仪终于又回到宫中。
来不及多歇一口气,京仪就领着阿弟时瑜赶紧往钟粹宫而去,望见立在门口,身披水墨色披风的带笑的董贵妃时,她和阿弟手拉手笑着,却都红了眼睛。
“母妃!”两人飞快跑去,到董贵妃身前时却又停下脚步,生怕冲撞了她。
董贵妃微笑着将两人拥入怀中,这个亲亲那个摸摸后,才将两人带回殿中安置,“玩得可开心?你们走了高兴,父皇可每次到母妃这里来,又要念叨你们两个。”
时瑜扶着母妃在榻上坐下后,才叽叽喳喳地讲一路的见闻,讲到高兴之处,惹得董贵妃也眉眼带笑。
见时瑜打了两个哈欠后,董贵妃使个眼色,下人立马把小殿下抱去洗漱歇息。殿中顿时安静下来,董贵妃抚了抚京仪的头,轻声问道:“京仪还不去歇息?”
她摇摇头,将耳朵轻轻贴在母妃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声道:“母妃还好吗?”
董贵妃好奇她怎么去了一趟五台山性子就变得沉静了,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含笑道:“京仪这是怎的了?母妃好着呢。现在月份还小,听不出来什么的。”
京仪坐正,伏在董贵妃膝上,笑道:“我帮母妃捏捏腿吧!”董贵妃怀时瑜时她年纪还小,全无印象,现在只能模仿着嬷嬷们平时照顾人的样子,双手成拳轻敲起来,借此掩饰眼中的异色。她第一眼就察觉到母妃的脸色不太好,只是孕中的反应所致吗?
董贵妃也不阻拦她,只替她打扇。
钟粹宫中一片温馨祥和,养心殿中却是人人颜色肃穆。季明决刚将两位殿下送入钟粹宫中,便被小太监唤去议事。他微挑眉,不歇一口气便匆匆赶去。
一进门,正好见到理藩院尚书秦家大爷被文熙帝冷着脸斥得面红耳赤。秦二爷处理西南流民之乱不利,反使不少流民往接壤的安南国流窜去,安南借此在边境磨刀霍霍,有起兵之势。
季明决面色如常地默默迈进队伍最后,他还未来得及换上官服,在一众紫绯之色间分外分外惹眼,长身玉立,鹤立鸡群。
正在喝茶的文熙帝注意到他进来,抬手阻止了秦家大爷的絮絮叨叨,直接点了他道:“你觉得谁去合适?”
季明决才进来,连话都没听全,知道文熙帝是在故意为难自己,略一拱手道:“臣以为文能安抚流民,武能提防安南狼子野心,刘信陵合适。”
此语一出,在座的数位大臣面上心底都有不屑。商议军国大事,皇上招来季明决这个毛头小子就罢了,还以为他能推举什么不出世的蒙尘明珠,谁知竟是那个北阳侯家的混世魔王。
文熙帝只看了他数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让他们散了。
回到府中,幕僚张端平在听到他举荐了刘信陵后,惊得连灌了两杯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张端平才道:“刘世子恐怕不会感激您……”季公子既然推荐了刘信陵,此人的才能应当无异议,只是刘信陵和公子矛盾颇深,这一步棋能达到预期效果吗?
季明决也轻笑着抿了一口茶,“先生直言。刘信陵不会承我的情,但他会把我的功劳全部禀告给皇上。”
张先生闻言笑了起来,公子果然是目的性极强,从不做无谓的举动。
季明决放下茶杯,借着桌上的大齐舆图指点起来:“安南借西南之乱起兵,意在挑拨朝廷与分封西南的成王的关系。”
“朝廷一旦应战,于情于理都是成王挂帅,就给了成王扩充军备的正当借口。朝廷兵力拨少了,叫成王与皇上生出罅隙,若是战事输了,更让天下人不齿。朝廷兵力多了,难免养虎为患。”
张端平捻着胡子皱眉思索,“那么这一战定要赢,还得由刘世子立下首功。”
季明决淡笑着摇头,“不可,此战不能打起来。”他如玉指尖划向舆图的边界,“安南国内就高枕无忧吗?”
张先生闻弦知雅意,立马就道:“此战名义上是安南少帝发起,实则出自安南太后的手笔,意在巩固少帝之位,然其国内几位年轻力壮的王爷忙于篡位,都不同意此战,可借此挑拨太后与数位王爷的矛盾,让这仗打不起来!”
季明决点头,半晌才道:“再添上一把火。”
“公子何意?”他现下已经对这个看着年纪轻轻兰芝玉树的公子佩服不已。
张端平愣坐在原地,公子并未回应他,只轻点头后便起身离开,衣袂在早秋日光中飞扬,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轻易搅动大齐政局。
***
连续两日去北镇抚司都没找到人后,季明决亲自去了钟粹宫等人,果然堵到了来此给长公主送小玩意儿的刘信陵。
虽利用了他,但看到刘信陵逗弄着那只哈巴狗,同长公主相视而笑时,季明决还是觉得分外刺眼。
他上前,维持着一贯的冷淡面色:“世子真是贵人多事,北镇抚司中寻人,日日落空。”
刘信陵靠着朱红阑干,轻抚着怀中的哈巴狗,眯眼笑道:“季大人身上的伤好全啦?”秋日阳光落在少年郎君的眉骨上,黑金般张扬肆意。
他是在暗讽离京前两人打的那一架。
季明决一撩衣袍,自如地在长公主身边坐下,冷道:“世子左肩可还好?”
这话说得刘信陵收了面上的戏谑,坐直了身子冷哼一声。
京仪摇着扇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宫中御兽阁处处都好,只是缺了能争善斗的斗鸡,前些日子本宫还念着,着人去宫外采买几只的善斗来,今日看来倒不必了。”
这话把两人都骂了进去,刘信陵故作生气地拧了拧她的脸蛋,小姑娘立刻娇笑着“呀!”了一声,手中的帕子打过去,“还不让我说你吗?”
“不许这么说表哥。”他恶狠狠道。
刘信陵每在季明决面前提一次“表哥”,就是提醒一次他这个表哥有多名不正言不顺。季明决眼底闪过一丝阴冷,近水楼台又如何,前世今生你都输得彻头彻尾。
见他两人还要疯疯癫癫地闹下去,季明决咳了两声,冷声道:“世子,借一步说话。”
“何事不能当着长公主的面说?”刘信陵明知故问,前两日季明决在皇上面前举荐了自己,眼下他定是来与自己商讨西南一事。
季明决斜睨长公主一眼,谁知她丝毫没有应当回避的消息,反而坐近了些,故意道:“有何事本宫听不得?”
媚眼抛给瞎子看了,他微微抿唇,一本正经道:“男人的事。”说罢便起身往长廊尽头走去,刘信陵不悦地看他一眼,不得已跟了过去。
京仪坐在原地逗弄着小铃铛,看着季明决给刘信陵讲了几句话后,刘信陵就抽身快步离开,她微微挑眉,知道必定是朝堂上的大事。
待他坐过来,京仪也不多问,只道:“季大人不怕狗了呀?”
“季某并未怕狗。”
季明决自从上次起了红疹后,便去找大夫配了药材,将防猫狗毛发的药囊日日佩戴在腰间,他虽不会再出丑了,却还是坐得有些远,不同哈巴狗儿接近。
她闻言咯咯娇笑,横波潋滟,举着小铃铛往他面前一送,“那你抱抱它!”见到他白着脸往后仰,忍不住又笑起来。
他只是出于对畜生的厌恶而已,远不到害怕的程度,但见长公主似乎认定了他害怕,只抿了抿唇并不多作解释。
“贵妃娘娘如何了?”他突然问道。
一直悠闲自得的京仪这才稍稍有些波动,拧着眉头道:“母妃日日吃了便吐,人也恹恹的,太医说正常,但我总有些担忧……”
季明决思量着前世之事,不愿看她为此时烦恼,正要伸手去抚平她眉间沟壑,钟粹宫外却来了一大宫女打扮的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端着托盘的宫女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