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灵(39)

作者: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梦过一星期,她听邻居说有塑胶花加工可批,来到当时尚未改建的城中旧市集,發现一处挂着[米粮]招牌的舖子贴出告示要顶让,她身边没有閒钱,更不敢大意地把先夫遗留的存款全部押注,起初只是问问,毕竟经营油粮舖是稳当生意,这舖子是当地有规模的中盘,信誉可靠。

于是她向当时要出让[米粮]的苏先生商量,以共同经营分摊获利的方式顶下舖子。

年轻时候的苏先生一心想学山医命卜,米粮店原是他妻子的嫁妆,可惜他的妻子长年身体不好,顶让舖子也是希望妻子能够休养。

苏先生为当时来谈顶舖子的老婆婆卜了个鸟卦,卦辞说老婆婆将是能够振兴米粮舖的人,而且和苏先生很有缘分。苏先生决定让老婆婆入股经营。

不久,苏先生的妻子因胃癌过世,经过二十年的获利摊还,老婆婆终于正式拥有已改为[油粮]的舖子,顺利养大孩子,并和苏先生结为莫逆,无话不说,互相陪伴。

老一辈的人生故事让鸟的通灵奇异显得温馨。那日的老婆婆比之前更健谈,说到尽兴处曾提出她对鸟灵的见解。

她认为鸟灵像是阴间使者,为命不该绝的人带来活路消息,是阎王爷的一番好意。祂们有时以鸟形现身,有时化做人形鬼魂。她还说能在梦中听见鸟说话或许是种佛缘,她说她不懂佛,但觉得那是对世间冥冥注定的事有特别敏锐的感受,而且因为认命、单纯,跟着走、照着作,也就蒙受庇祐到了今天。心中常有幸福安定的感受。

那天,对于文文来说是个神奇体验。老婆婆说了很多话,却不再提到年轻时溪边的男子鬼魂,不再提到痛失幼子的过去,好像那段话说出口后,便从她的记忆底消失了。

屈俊平一直低头安静听着。有时,老婆婆深沉洞悉的眼光似乎有种期待,于文文忍不住问了老婆婆到底期待着什麽?

老婆婆说她等待有隻鸟来告诉她人生的归期。

苏先生帮于文文卜了个鸟卦,卦辞很浅显,只说‘有朋自远方来’。

那天晚上出了旧市场大楼,屈俊平告诉于文文,他的母亲一直在等待一隻托信的鸟,告诉她许多年前早夭的长子是否平安于天地之间。那已经是母亲很年轻时后的事了,她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没有活过五岁,在河边失足溺水。母亲长年相信鸟,便相信曾和她极为亲近的儿子会幻化成鸟到她身边来说些宽慰的话。

于文文想起刘其伟所画的「薄暮的呼唤」,那稚气却深沉的婆忧鸟传奇,原是个不能停止的故事。

接着,屈俊平恢復以往专业热忱,说他正计画串联民间环保社团,进行一项市区造林计画,让每一寸能植树的土地都不浪费,让都市大方提供鸟唱空间。

他说,唯有创造多元林相,才能让留鸟有足够空间寻找避难和栖息场所。他再次强调,我们没有办法救所有的鸟,但能做的其实很多,有些做法对社区老人、孩子也很有帮助。

老人们能透过餵鸟、提供人工鸟巢,或投入伤鸟復健,让生活与自然更结合,让老年人的耐力和稳定为环保注入依靠。

孩子们则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多元的亲善自然讯息,为他们的成长空间提供绿色回忆,为他们的绿色生活未来提供知识基础。

若能藉此鼓动年轻的精力长期投入地方环保服务,便能教导他们认真思考人生与自然的关係,勇于对自然表达感谢和尊重。

也许有林,招来鸟,有隻鸟会回应他母亲的期待。

有林,鸟来,远走的诗人也会回来。

他还说即将远行,应邀访问设于温哥华的绿色和平环保组织,参观他们开發的环保社区,回收雨水、储存太阳能、汙水转换能源等技术。

他将参与研讨使用更平易近人的文字和量表,教导一般民众如何检视生活中能源的使用和浪费情形。

他也会拜访当地一处颇有历史的野鸟生态保育站,他们已表示有兴趣接受屈俊平的工作申请,到了那,他将研习更多復育都市留鸟的国际经验。

说到起兴,他提起那个野鸟保育单位正头痛的事。

几年来入冬后,北美地区發现几桩候鸟集体死亡事件,都因为天色暗后,候鸟必须降落湖面休息,但是一些大型停车场或公路,加上路灯照耀,看起来像湖面一样闪亮,至少对鸟来说,牠们无法区分物件的软硬,因此有些鸟群高速降落在柏油地上,造成严重伤亡。

候鸟迁徙必须长时间高速飞行,下降在湖面能保护牠们不受伤害。一但降落在坚硬的地表就不一样了,牠们无法承受那样的撞击力道,据估计这两年死亡累计数量在1500隻以上。

另外有3000隻受重伤的鸟都是由当地寄宿家庭负责照顾,直到牠们好起来。

他说北美地区鸟类寄宿家庭的做法十分感人,都是由有兴趣有专业的一般民众自愿投入照料和復健伤鸟的工作。

他也将加入的野鸟保育站积极讨论该如何帮助候鸟做出正确降落判断,公共照明设计加入候鸟知觉限制的考量,是令他深表认同的努力方向。

他说我们的民众有许多优厚条件,能够胜任鸟类寄宿家庭的工作,他希望有一天,我们也会有许多家庭愿意帮助留鸟过冬,或是帮助受伤的鸟復健。

那日,繁华的市区,旧市场前的红砖道上,于文文静静听着屈俊平侃侃而谈。

就像课堂裡的他一样,就像第一次到他办公室听他谈话一样,那始终沉稳的眸光与眸中对理想的真执,让于文文无法不原谅他忘情偷拍的一段,无法不欣喜,母亲曾经有他为伴。

但他要走了,如他所言,必须离开。

他说想带着他母亲,但母亲离不开故土,还有苏先生。

分别时,于文文对屈俊平说:“鸟灵若是存在,一定有深刻的意义。我还在寻找那意义究竟是什麽,总不能错过生命中该学习的事。”

屈俊平答道:“我明白了。思考鸟灵,便已是一项重要的事。我为妳高兴。”

他略显沉重的嘴角浮现感动,那像是能够维持许久的微笑,一种担忧多时之后终于安心的徵兆。

他又说:“我希望人人都能相信鸟有神灵,这麽一来,便会有许多人希望探究那神灵的存在,把鸟当作宝贝一样呵护的共念,是对环境有利的。一个常见鸟飞的天空,一定是乾淨的天空,一个常听得鸟唱的城市,一定有进步的人文。”

顿了顿,他笃定地:“我心中的诗人说过,鸟有灵性能为她捎来信息,告知她远方的孩子是否过得安好。有没有鸟灵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是深深信仰她的。”

于文文想着母亲,对屈俊平微微一笑。

屈俊平在那微笑消失前转过身悄悄淌下几滴泪。泪濡湿他宽大的掌心,望着掌心,他的眼神专注深沉,没有软弱。

完成这些记录,便花了几天功夫。

想起那日屈俊平最后的一番话,于文文甜笑心头。

也许屈俊平心中的鸟灵便是他深爱着的诗人,对鸟灵的一切追寻是对那份情感的真执回顾。

想起他,于文文觉得看见一种令人尊敬的爱情角度,欣喜的是,那角度对准的,也是自己心爱的人。

第 52 章 照明

圣诞节到了,舞会没有获准在户外举办,但校方同意在树上挂起灯网。

顿时,校园裡的树都發出精緻柔光。有些闪闪烁烁,有些恆亮,深幽的蓝,华美的红,神秘的紫。

老榕和樟林挂上柔黄小灯,层层次次,晶晶亮亮。

校园的璀璨将持续一週,有更多人加入餵鸟行列,冻伤死亡的鸟变少了,也有更多人愿意拾起垂死落地的小鸟,为牠们悼念,为活着的祝福。

这一週,无风无雨,只是乾冷。

又过一个礼拜,[新鲜奶油]聊天室裡流行着新话题。

重虫:‘种一棵树一学分,一学分一辈子’这标语真是高,百年树人的教育推广十年树木的苦心,我们是最环保的学校!大家都种树、爱树,真要让国际媒体都来採访!

小零:虚名我不在乎,倒是种下那棵树之后,就很想再回去看,每年都想回到那棵树,让树也看看我,直到我们都很老很老……

大筒:和一棵树一起成长的感觉真好,我种的那棵在市区,常可以经过去看看,每次看都有不同感觉,生命中有棵树,感觉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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