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灵(12)

作者:夜若三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蒂娜转头问柯林,“你对研究室的翻修有什麽看法?”

柯林看看腕上的錶,噘噘嘴,扬扬眉,对蒂娜说:“其实研究室裡面的设施都是新的,校园裡的公共财好像是分六年折旧,我室友学管理,他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为什麽所上突然有预算去翻修那间最不重要的研究室,而且提议全部重整,摆明是急着要消耗预算。不晓得,我会希望把钱花在订一些国外学术期刊,尤其是那些图书馆没有的,有些艺术杂誌贵得吓死人,把钱花那上面,帮研究室增加点研究气息,不是很好?”

凯莉不喜欢附和别人,她爽朗地發表言:“都不知道为什麽要有研究室!怎麽不把文学院中庭那个种满印度橡胶树的地方,整顿成适合在裡头漫步思考的花园?在树下种花、种矮木丛,舖个石板路,放些木椅、石凳,可以阅读,可以聊天,多看看自然才不会唸出躁鬱症来。整天躲在那个不通风又没阳光的研究室,又不是蝙蝠!”

才喝完手中咖啡的阿曼达,看一眼柯林说:“在研究室裡还不是都在上网!只要有网路,就能通风,就有阳光吧!”

蒂娜看看没有發言的彼得和芬妮,正想邀请他们加入谈话,强那森又大声呵哈一口气,说:“这个老江,怎麽老迟到呢!”

珍睁着童话般的晶亮大眼,天真地说:“把研究室翻修成旅馆好了,偶尔没地方睡或是睡腻自己床的人就可以去那裡度个假,摆些爵士、灵魂、摇滚,还有音乐剧的LD,打造一个音乐主题学人旅社,还可以用来招待从校外、国外请来演讲的学者!不过,喔喔!这样一来,柯林要去哪裡唸书呢?”

凯莉喜欢这样的思考线,揪揪耳边金髮,充满兴致地加入,说:“既然是英美文学所的研究室,就得是个勇于颠复的地方,才不辜负那研究两字。打造成行动艺术展览馆,在裡头读书也是一种表演,记不记得卡夫卡的The Hunger Artist?连绝食都可以变成展览项目,用来思考人的存在,一不小心,那位绝食艺术家都忘了当初为什麽要绝食,展览结束了他还是继续绝食,是因为忘了怎麽吃东西?还是忘了人该吃东西?这麽激烈地思考着人的基本需求!如果在研究室裡的一切行动都变成一种表演,表演就意味着会被检视,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检视一下每天在做的这些事到底有什麽意义?在一个开放空间的私密角落裡,私密地读着书,读着文学理论、文化研究、电影研究,跟来参观的群众没有互动,没有对话,这不就是理论的限制!理论的發展总在静静的深刻思考中进行,跟悠閒路过的好奇往往没有交集!我要说的是,丢掉象牙塔,才会有真正的研究室!”

柯林摇摇头,仍旧盯着肘边的渥兹渥思诗集,说:“研究室是所有研究生的资产,要能满足大部分的人。我还是觉得诡异,听说除了中文系以外,法文、哲学、历史系的预算都被砍了,怎麽英文系会多出一笔预算来整修研究室呢?所长不是老说没有一间像样的办公室可以让国外来客座的学者使用,怎麽还会有钱用在研究生身上,要整修那间使用率根本不高的研究室?”

没了咖啡便一直双手抱头,将椅子向后倾斜,不停抖着右脚的阿曼达说:“取消研究室算了,哪那麽多好怀疑的!所上需要的是一间咖啡厅,让大家没事就来泡杯咖啡,联络一下感情,不然马克思学派的教授跟浪漫注义的教授老死不相往来,后殖民的又跟后现代的闹翻了不讲话,女性主义派跟酷儿理论派走得近,所上听到的全是他们的嘀咕,这样对我们来这裡学东西的人可不好,太偏门了!哪那麽多顾忌?出来泡杯咖啡,有个地方坐下来聊聊,甚至吵架,都好吧!”阿曼达轻拍一下桌子。

一直没出声的彼得像一座躲在深蓝毛衣中的凋像,他仔细倾听每个人所说的话,感觉像是听着一曲新颖而奔放的爵士乐,每种乐器弹奏出自己独特的韵调,不与他人协调。但所有的不协调又同时演译着一种因为放肆而轻鬆的抒情。彼得这麽想着。

他闭上眼睛倾听,也曾低头冥想。数了数,少了一道令他感觉神祕的声音。

看看坐在身旁一直沉默的芬妮,彼得将右手食指抵在下唇中央,思考着沉默的功能――漠不关心?不置可否?像个蜗牛一样需要缓慢诱引才感到安全?像颗远方星子,只看得见光芒却遥远得令人退怯?是沉醉爱情的女子情怀?是胆怯社交的焦虑不安?是说不出?是不愿?太疲惫?没有言语能够替代的沉默,总叫人联想神秘。

彼得突然决定侵犯一处公开场合中的神秘,这处神秘总是令他想要说些令自己抓紧胸口的话,总是令他愿意遥望天边的灰云想些不切实际的美好□□,包括幻想着在市郊某处充满薰衣草香的汽车旅馆房间裡,达到完全高chao。

他轻轻靠近双眼低垂的芬妮,一颗随时会飘走的白色气球,对她耳语,“这种聊法,很难有什麽结论的,每次都这样!”

芬妮望着彼得,感觉身旁的冷空气稍稍温暖起来。

第 22 章 夜莺

研究生教室裡,彼得突然公开亲暱的举动让芬妮受宠若惊,耳际短髮飘落处,因彼得的吹息而骚痒。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或许能让大家说说,是件好事。”

彼得转身捕捉芬妮奇特的眼神,那裡透出些许惊慌,他认为这不是一个急于在智能上快速成长的文学研究生该有的,而那惊慌中有着複杂与疲惫,好像一个失去许多梦想的人才会有的挫败;好像一隻搁浅多时的鱼,呼吸再重些就变成残喘。

彼得从芬妮的神情猜想着她可能遭遇的许多担心,芬妮的担心遂成了彼得的担心。

迎望彼得充满关怀的眸子,好像彼得真是一位交往多年的亲密男友,芬妮心虚地摇摇头,为他绽开一朵短暂而感激的笑容。

彼得伸出右手,温柔地握一下芬妮有些發烫的左手。

芬妮又笑了。她认为那是一枚浅紫色的微笑。

蒂娜好似在背景底正经八百地说该把议题拉回研究室本身云云,凯莉似乎马上回敬了一篇何谓‘研究室本身’的诡辩。

彼得对芬妮的兴趣没有递减,再次耳语:“妳还好吗?”

芬妮不能理解心中激动,这句简单的问候已经很久没听父亲以外的人对她说过。她感觉脸颊發红,好像在绝望的深海中寻着一片美丽珊瑚礁。

望着彼得,第一次發现他白皙的面颊像极了女人肌肤,那麽无暇细緻,彼得半开双眼,态度温谦,稜角分明的唇缘一直停着低调而迷人的笑容,那其实不是笑容,是种思考带的纵深海沟,让惊涛骇浪的情绪不自主向那涡漩中心移动。

彼得再次将右手食指轻触下唇中央,芬妮惊叹,那霸气食指若是换成纤弱小指,便像是‘故事园’的主人,在两口浓茶间分享细腻思考的模样。

芬妮不曾在黑人女性文学专题课堂上如此注意唯一的同学彼得。倒是今天热门的浪漫诗专题,让彼得变成一首让人想要仔细赏读的诗。

芬妮不知道该说什麽,简单回了句,“我大概做太多白日梦了!”

彼得低语:“住在梦裡不正是梦寐以求?”

“醒不过来怎办?”

“我会记得摇醒妳。”

芬妮笑了,很真心地。

彼得不再说话。

蒂娜正要再说些什麽,教室门打开,行政助教递进来一张字条,字条落了桌,没说话转身离去。

离门最近的强那森闷哼一声,接着慵懒地读出字条――

江教授目前正在英国参加一场专题研讨,今天採视讯教学。移到H109教室。

强那森读完不忘啐着:“这老江!怎麽不早说哩!”

坐进H109电脑教室,每个人面前各有一座液晶萤幕,每个人都开始盯着萤幕,敲敲打打键盘,没有人说话。像是所有人都成了电脑的一部分。

芬妮在键盘上忙碌几下,江教授的身影便直接映入眼帘。

江教授悠閒地坐在伦敦街头一处咖啡馆角落,隐约可以看见幽暗的咖啡馆中充满形单影隻的客人,他们都各自对着面前笔记型电脑专注不二,少有人交谈。

当地是黑夜,气候似乎十分寒冷,一片没有染色的大片玻璃透来街边设计华丽的路灯和大衣厚重面无表情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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