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轻狂一笑:“我便说了让你拿两千两银子出来,我就不再打她。”
贾琏:“像你这种人说的话,我怎能相信?我若给了你银子,你到时候一喝酒就发酒疯,必定打她一顿,心气不顺,又是一顿乱打。”
孙绍祖轻视地笑着说:“你若不相信,干脆我们和离,把你妹妹送回府里,如何?”
贾琏愤怒地说道:“和离这种事情是你能轻易说出口的吗?我们贾家还没有出过和离的人,更何况是嫁出去的女儿!就算府里同意,迎春怎么会同意?她好好儿地在你家做媳妇,挨了你的打,如今还要被你弃了?你这不是断了她的一生的名节与后半生的指望么?”
孙绍祖依旧漫不经心:“我家资丰厚,岂是真瞧上了你的那两千两银子?不过是想为自己讨个说法罢了,我大小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说话就在兵部提升,你那两千两能顶什么用?你若真有那份心,我可以给你立个字据,若得了你两千两银子还打她,便赔你五千两……这笔买卖,可不亏。”
虽是不亏,但风险太大,万一直接被打死了,又当如何?贾琏思来想去,终是不妥,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他说道:“二妹妹也有日子回府了,过两日我让宝玉接了她家去,此事咱们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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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没闲着,一直在找人打听孙家的事。
虽然府里也有将军,但不论是贾赦还是贾珍,都没有好好做官,皆是领了俸禄挂个闲职的,兵部里的事情,半点边都沾不上。
如今在兵部能说得上话,又有交情的,只有大司马贾雨村。贾雨村在京中兵部做官,虽然并无军队实权,但是各官员升职考核任命,都要经他之手。
灵光闪过,贾琏这才知晓为何当初孙绍祖会答应娶了迎春,他根本就是看中了贾雨村这条路,以为贾雨村投靠了贾家,自然也会对他这个贾家女婿青眼有加。不料贾雨村是一个厉害角色,根本没有把孙绍祖放在眼里。
贾琏是看不上贾雨村这种人的,这些年却也不得不虚与委蛇。今儿一想到前世就是他告的密,害得贾府家破人亡,贾琏恨得直咬牙。
着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晓,原来早在去年,孙绍祖就在兵部候缺,原本轮到他了,只是名额被人挤占了去,盖因银子不到位的缘故。
孙绍祖口口声声说自己家资丰厚,若果然有钱,怎会不舍得花这些银两?怕他们家也是遇到了什么困境,这才总是要贾家还钱罢……
贾琏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倘若果真需要银子才能办上事,那么他便要用这两千两赌上一把了……
第23章
五月初一, 贾珍领着贾母等人前往清虚观打蘸。贾母想带上宝玉一同前往,遂让人去学馆告了假。
贾琏称另有事务,没有作陪。
清虚观客堂内, 众人一如既往地排开入座。
张道士比往年更老了些, 腰背更弯, 双眼昏花, 却盯着宝玉,仔仔细细细端详了一番。这才对老太太说:“哥儿看着长开了, 眉目更明晰,且印堂喜色浅浅,两颊花红淡淡,想来是姻缘要到了。”
一番话说得老太太、王夫人皆逗乐了起来。
贾宝玉对这个张道士烦得很,之前来打蘸, 又是给他说亲,又是弄个“金麒麟”出来, 惹得林妹妹很是不快。这回过来,又提什么姻缘将至,若不是有长辈在,他定要好好发一顿火。
他小心瞥了一眼林妹妹, 却见林妹妹已经入定了一般, 没有话语,也没表情。
老太太呵呵笑道:“他老子让他去外边学馆上学,今年秋试想让他考考举人,自然没空管姻缘的。”
张道士却道:“那也未必, 姻缘向来不可捉摸, 有的时候,两家相识, 甚至两人相识,却没那心思,突然有一天,机缘到了,月老牵上线了,二人就迅速安排在了一起。若哥儿果真有这姻缘,先订亲,也不碍仕途。”
老太太笑着摇了摇八宝扇,也没再争辩,只说:“那就托你吉言了。”
贾宝玉咀嚼着张道士的回答,这才觉得张道士这次说的倒像是人话……再看了林黛玉一眼,见她似乎没有听进去,兀自与湘云说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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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没去清虚观,只因昨日得知林鸿回京了。
贾琏带了兴儿前往林府,听林鸿说了些这次南下的见闻。
他颇是欣喜地说:“你猜怎么着,这回遇见前往两淮督办河工的李御史,竟与梅翰林是同期进士。”
贾琏心道,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怎么林鸿看起来有些像没见过世面的,这其中,会不会暗藏门道。
当即顺着他的话说:“他们二人交情可好?可是有梅翰林回京升迁的消息了?”
林鸿说:“怕是六月就要回京,如果顺利,七月便可委任,职位正是先前传言的参政知事,位同副相。”
贾琏沉思道:“果真如此?莫非其中有李御史的功劳?”
林鸿仿佛被猜中了一般,推了推桌上的茶盏,兴奋地道:“并且依我估计,梅翰林之子的亲事,怕是真的有变数。”
贾琏一惊:“怎么说?”
林鸿不便说太细,只道:“我从张大人口中得知,原来李御史有个女儿,尚未婚配,先前他们二人交情并不深,这回李御史这般积极相助,约莫是有联姻的想法。”
贾琏心中大喜,脸上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说道:“难怪梅翰林家迟迟不肯对薛家有所交代,原来是看准了别的亲家。”
早在去年,梅家与薛家还是有往来的,捎带着连宝玉也受过梅家的礼物。一到今年,就听薛蟠说婚事怕是要搁浅,连信也不回,过节也没节礼。
若此事为真,那么形势将大大改变,先前困扰的林妹妹心有所属,以及老太太想亲上加亲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林鸿也松了一口气,问:“你们老太太如今身子可好?”
贾琏说:“上了年纪,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若没有打击太大的事,倒也还算耳清目明。”
“若他们两家的婚事告吹,你们府里方面,你可要好好把握。”林鸿交代着。
“那是自然,雁声兄请放心。”
林鸿喝着茶,说道:“我回京第二天,就随张大人见了四爷。如今四爷虽得圣心,却缺少一件突出功劳。”
贾琏这时候隐隐后悔没有好好做官,虽然捐了个同知,却从未上过正道。这些年只知帮着贾政、贾赦两位老爷带信跑腿、处理事务,自己却从未正儿八经地进入过官场圈子。若有些作为,也不至于只能干干地等着林鸿透露风声。
贾琏只好悻悻地道:“四爷底下门生众多,应当有所合计,想来是时机未至。”
林鸿眼中熠熠生光,看向贾琏:“你倒与我不谋而合,且有命师指点,说今年夏天必有所为。”
“今年夏天?”贾琏可猜不出其中窍门。
“因此我们不妨静观其变,我们姑娘一事,怕是要过了这个夏天才好安排。”
等那时候,怕是宝玉与宝琴的事也尘埃落定了,贾琏点点头:“如此也好。”
临走时,林鸿又道:“初十是我的生辰,届时想请姑娘过来吃餐家庭便饭,你看可否。”
贾琏满声答应着:“叔叔生辰,侄女贺寿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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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迎春回了府里。跟送的丫鬟媳妇婆子,没有不说好话的,凤姐虽然从贾琏口中听闻迎春依旧被打,但当着面,也不好拆穿,只假模假样地招待了一阵,便派人送她们出府了。
虽是旧伤再添新伤,迎春却哭得没有上回厉害,只流了流泪,说道:“如今便是过一日算一日了。”
邢夫人、王夫人等见状,只当她已经认了命。说了些貌似关心的话,个个都不想再多陪陪她,毕竟她们也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邢夫人更是巴不得她不要回府才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闲聊了几句,邢夫人就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住上几日,紫菱洲的屋子一直给你留着,快去吧。”
王夫人则道:“老太太刚从清虚观回来,许是中了暑热,身子有些不适。你可别把这些事说给老太太听,让她老人家替你担忧。”
迎春回道:“放心,给老太太请安时,我自有分寸。”
邢夫人在一旁感慨地道:“孩子,看来你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