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霭偷偷看周围,演员正在表演拉锯和冲突,不像有什么特殊。
他正疑惑,男人却朝着他颔了颔首。
打招呼的动作,像是熟识的人之间示好。
吴霭一下懵了,肩膀随之绷紧,但男人的笑容却愈发温柔,眼神带着欣赏和尊重划过红裙的边缘,绅士般磊落又热切。
好像有风灌进了胸口的缝隙,带来了温暖和惬意。
吴霭体内又像出现了回上海那天的羽毛和游鱼。
脚背被方才的酒染了色,浮起了一层红晕。
被封住的地方变硬,沿着脊柱向上和鼻腔里的羽毛游鱼汇合到了一起。
两人隔着十来米对视,一人戴袖扣一人穿红裙,庄重得像婚礼。
男人的衬衫洁白,在黑暗中像被打上了光。
吴霭忘记了时间,只觉还没见过有人此般耀眼,那首香颂又在脑中响起,伴随着喜鹊在枝头的啼鸣,格外动听。
……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中间突然被挡。
吴霭从乐曲中回神,发现演员已经挪到了下个场景里。
君哥推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下台。
原来是这一幕的拍摄结束了,他却像没睡醒,木楞地走了几步,反应过来回头,男人也已转过了身,正在朝门的方向走。
吴霭一怔,甩开其他人冲回后台。
他以最快的速度扔了假发,脱了红裙,还企图去撕胶布。
但扯着耻毛太疼了,没工夫继续,穿上自己的衣服立马往外跑去。
他穿越过兴奋的人群,听见君哥问“你干什么去?”,却没时间回应。
剧院的结构是回环的,吴霭从后台出来后沿着走廊狂飙,绕了一大圈才到了刚才男人朝向的出口。
他四下寻找没看见人,立马扭头,又朝着之前指过路的通道去。
跑太快了,刚才撕了一半的胶布部分又粘上了内裤。
他被扯蛋,感觉自己大起大落、被厌恶妄想的情绪太扯淡。
从甲虫变成了羊脂球,又从羊脂球变成了小美人鱼,每一迈步都疼得钻心。
还好,一出通道就看见了那辆见过两面的黑色轿车,下台阶的时候更急了,不小心把自己绊出了一个趔趄。
下面很可能已被胶布扯秃,但一朝着车走就顾不上疼了,只觉得心跳有点过快,耳鼓被震得“噗通噗通”的,像爵士鼓。
他佯装镇定,又难以镇定,怕走快了太主动,走慢了太刻意,几十米的距离时快时慢,搞得像一瘸一拐。
但近了一看——男人不在。
夕阳西下,空地没遮挡,只几辆车和几张长凳,大漠般荒凉。
吴霭独自杵在最当中,懵懵憧憧。
刚才明明是看他走出来了,难道中途有了其他事。
但车在人肯定没走。
他又纠结自己该坐还是站,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最后为了显得比较自如还是选择了坐。
但坐又分位置,太近怕像要债寻仇,远了又怕一会儿见了来不及,他试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找了张离黑车五六米远的长凳坐定。
又开始等待。
吴霭从不是敏感的人,很能把握自己的情绪,所思所想,一般不脱缰。
但此刻,他却怎么也忘不掉与男人方才的对视,换了衣服也还能回忆起皮肤微痒的感觉,被抚摸,余温未尽。
半个小时过去,空地的另一侧来了个保洁,远远拿着大笤帚开始扫地。
尘土被掀起,漫天飞扬,吴霭感到了一瞬的孤独,开始怀疑男人是不是乘了别的车走了。
别走。
他皱着眉头思考要不要进去找一找,这时电话响了,一看显示知礼,忙接了起来。
“知礼哥。”
他招呼。
夏知礼听起来高兴,问:“小吴,下班没有?”吴霭望剧院,说:“啊……还没。”
“加班?早点回去啊。
我和洪仓今晚就都先去杭州,我在江北机场了,他从云南走。
你是明天晚上到还是后天早上?”怪不得高兴,不管什么时候,一说洪仓他就高兴。
吴霭:“明天晚上,哥,我买了下班之后的高铁。”
夏知礼:“嗯,你一会儿发我车次,我安排车去接你。
酒店在三台山上,洪仓在那开会,我都定好了。”
他本身是粗枝大叶的人,但任何事一沾边洪仓就立马变仔细。
吴霭是被洪仓邀请的,被阳光普照,感动道:“谢谢哥。”
他话刚出口,突然看见男人从另个方向走了过来。
本以为白衬衫只在黑暗的环境中亮眼,但没想到在室外也一样,步子大,昂头挺胸,每一步都稳健,像是风。
吴霭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地抬头找喜鹊。
但夏天的傍晚,天空无云。
飞鸟都归巢了,只剩下蚊蝇。
有蚊子“嗡嗡”要叮人,他莫名就慌了,一挥手驱赶,男人就越过车看了过来。
距离悠长的对视过去了不到一小时,他对那张面容熟悉,可当他缓缓靠近,耳鼓上的心跳却比刚才狂奔还清晰。
是紧张吗?他很少紧张,这时听见耳边的手机里夏知礼在唤他:“小吴?”他慌乱:“哥,我有点其他事情,一会儿微信联系。”
这章写了一周哭了,庄安你来说说你对红裙的爱好吧。
庄安:没爱好。
拽:排个名。
庄安:何希,贾昼差不多。
霭第二。
吴霭:你确定?庄安:并列第一。
吴霭:行!我这就打电话给夏知礼!庄安:消停——你第一。
第13章
挂了电话一抬头,男人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车前。
吴霭想起身,屁股刚离开凳子又退了回去——那个胶布错位了,带着耻毛钩着了他的冠状沟。
太疼了,怕掉“头”。
男人比远看起来要成熟,三十来岁的样子,看他将起没起,眼角唇角又堆出笑意,开门见山地问:“你在做什么?”声音稳重但不低沉,发声的部位靠后。
吴霭职业病,意外这人除了好看居然还好听,犹豫着回答:“我在……”问的是“你在做什么”,而不是“你怎么在这里”。
两者是不同的,但具体不同在哪里,他一时懵逼。
远处的笤帚和地面摩擦出声音,男人侧过头去看,鼻子中间有很小一块骨节的凸起,棱角分明。
吴霭看他的侧脸,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肯德基的事情。
对他而言自己只是偶遇了两三次的陌生人。
可明明已经等了半个月,这种不对等的感觉很特别。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干脆也去看扫地。
“唰~”,“唰~”,“唰~”。
空气中有种介质在催化,但吴霭觉得并不是尴尬。
一两分钟后,男人突然朝他颔首,拉车门欲走。
吴霭本以为还能再磨会儿,赶忙起身,下面的头果然被勒,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但这么一决绝,“枷锁”好像就被一次性崩断了。
他不再疼,快步跑上前,说:“等等。”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他多好玩似的:“嗯?”“我没干什么。”
懒得拐弯抹角,吴霭:“在等你。”
不暧昧,没暗示,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白直叙,但因为男人的笑,句尾没收住,稍微有个颤音。
问题不大,应该没被听出来。
“等我?”男人抬眉峰,好奇。
吴霭身边一帮艺术生,怕丑都不戴眼镜,他在心里感叹好不好看赖人不赖眼镜,脸上却故意绷着严肃,说:我是个男的。”
“哈哈。”
男人一听,笑出声。
他表情友善,陈述事实:“你穿了裙子。”
“是穿了。
只是群演。”
吴霭坚持自己鼓励小兰的初衷,反驳:“也不是男人就不能穿裙子。”
“哦?你爱穿裙子?”“我不爱穿裙子,这是我第一次。”
“那这个呢?”男人抬右手伸食指,轻划自己的嘴唇。
薄,但唇线微微凸起,指尖从右到最左的时候往上牵了下皮肤,看起来好柔软。
吴霭心里的针都被折弯,尖利不再朝外,正想说话,目光却又被那颗袖扣吸引。
K金的材质,浅淡的花纹像是字母“C”。
没西服衬衣也可以有一对啊,可以挂在琴箱上。
他突发奇想,不自觉地咬自己下唇,但味道不对,低头看车窗,发现自己还涂着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