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确定你所言是真是假?”
“若我所言有假,殿下就不救百姓了?”
时庭轻轻一哼,吩咐道:“将他收押。”
“你这人怎么如此功利,一问完就把人扔去一边。”偃师被守卫带走了。
“殿下打算如何?”
时庭回头,见晴远来了,也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说:“立即造八千微型木甲,我要带兵入沙盘。”晴远一听,眉头紧蹙。
“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
“有你和芳信操控机甲。”
晴远来到沙盘边,手扶单片镜,四下观察,问:“可是要对付这些妖兽?”
“那些是百姓。”时庭亦走到一旁。
“敌人呢?”
“没看到。”时庭思忖道,“但倒下那些妖兽,应该都是被那偃师的木甲消灭的。”
晴远忧心道:“这些木甲千奇百怪,敌人想必更不简单。若不知晓敌人模样弱点,我难以造出针对敌人的木甲。”
“那就造人偶,士兵们更习惯操纵人偶,使刀用剑。”
“被消灭的木甲,一部分是中火铳而死,人偶需要能应付火铳。剩下这些毫无伤口……”
“只有等进去以后才知道。”
晴远点头道:“那我造几样通灵甲胄,你们带进去,到时候与外界沟通,见机行事。”说罢,命人将沙盘移去行会。
第039章 桃林 你那时候待我可差了,老叫你弟弟远离我说我性子游冶
一偃师哼着歌,打磨手中脑袋。那脑袋仅有四分之一指甲盖大,五官具备。偃师补了几刀,掷入案几一条竹轨上。竹轨是临时搭建,上面已排了一列脑袋,乍看相同,对比之下又各有些异处。
隔壁偃师将一件制好的盔甲装配在躯体上。案几上摆放了各式材料,还有一支微型火铳,用以测试强度。身着盔甲的躯体也被一件件放入竹轨,通向下一位偃师。那偃师将所造机关置于黑色绒布上,如沙砾一般,根本找不见,需以水晶镜放大,可见机关运作,叹为鬼工。
行会庭院中,二十多名偃师案几相临,竹轨相连,通向晴远的座位。晴远手执钩针,穿弦组装,如做针黹,完成后将之搁入身旁的人偶匣,匣中已整齐摆放了数千名。
“晴远君。”
“向晏?”晴远摘下单片镜,起身走去庭院一头,那处摆放着从城外运回的沙盘。
“嗯?怎么一下就听出来了。”
“以前你都是这么找我的。”晴远低头看军队,问:“你怎么会在里面?”他知道声音传自时庭的乌金盔,二人必然在一起。
“几日前我阴差阳错给吸入沙盘,附身在一名偃方士兵身上……”向晏把来龙去脉给晴远说了一遍,又道:“对了,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二人通完话,时庭摘下头盔,开始解衣上床。向晏站在他肩头,跳大绳一样避开脱下的衣领,站到一旁。
“殿下要睡了?”
时庭衣裳在肩头拉下一半,停下手把向晏放在掌心,问:“你还想做什么?”
向晏垂头探问:“我想……去一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晚。”
时庭策马离开营地,折回浅滩。向晏见眼下成片漂浮的木甲,一声暗叹。
“怎么了?”时庭问。
“我刚才也杀了百姓。”
“那都是偃方设计。”时庭正色道,“你与其踟蹰悔恨,不如尽快想办法出去。只有销毁沙盘,才能避免此事再次发生。”
向晏点头,手指前方的半只白驴道:“应该是那附近。”
时庭下马,趟水过去。一手提灯笼,一手将向晏轻拢手心。他既不敢握紧怕拧碎了,又担心握不实人掉了出去,走到白驴附近,弯腰把手放入水中。
“有看见吗?”时庭问。
向晏透过指缝,水下潜望,摇头说:“没有,能四处再走走吗?”时庭默应。
“这些日子,风渚都和主人说了什么?”
向晏听到这问题,脑中第一反应是偃师四戒,可再一想,又觉得这话说了伤感情,便道:“就说了些你主人家中日常。听起来很是热闹开心。”
“那时候你确实每日都很开心,目似明星,令人嫉羡。”时庭轻笑。
向晏奇怪:“殿下怎知我日日开心?”时庭又笑,却不爱答他。
向晏又道:“听风渚说我那时对殿下唯恐避之不及。”
时庭哼了一声,说:“你那时候待我可差了。老叫你弟弟远离我,说我性子游冶。”
“为什么?”
“我哪知道,或许因你是天子党吧。”
向晏一听,脑中不禁浮现自己和一帮纨绔联合欺负时庭的样子,背后站着天子,是那日宫中天子人偶的模样。他莫名出神,直到听时庭道:“出去以后,你做什么开心就去做吧。芳信给你做了新人偶。”
“真的?她做得好吗?”
“好极了。”
向晏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努力,找到出口。这么想,他又记起风渚不知身在何处,忙催时庭继续走。
“殿下可知小喻为什么会叫风渚叛徒?”
“你怎么知道?”时庭警觉。
“在来边境的路上,小喻看到风渚的衣服,误以为是他,我听他这么叫的。”
时庭寻思片刻,问:“你可知道,魂甲军为何会摆脱你的控制,起兵反叛?”
“坊间说是魂甲军胁迫,我屈服妥协。”向晏无奈一叹,“有的人说是我贪生怕死,有人说是他们拿了我重要之人。”
时庭不住摇头,道:”那是因你任谣言散布,替自己学生顶了罪,也从不澄清。“向晏心中一咯噔。
时庭又道:“当年你率魂甲军大败隗方,天子即刻召你回京。魂甲军尽是魏阳战魂,一心复国,并不愿领命。你以役使签名号令魂甲军,军中几位将领心生杀意,无奈你在机甲上留了自爆设定,你若死,便要全军陪葬,他们不敢下手。
一日回京路上,你发现风渚不见了,便四处找寻。你见他被魂甲军围住,就以为受了胁迫,要去救,却发觉魂甲军已完全不受你掌控。
魂甲军说:‘本以为这世间无人能解向晏签名,没想到这学生本事倒不在老师之下。’你不信,冲进军中,没多久就走出来。
风渚跟在你身后,跪下说对不起。你头也不回,说从今往后,不要叫我老师。自此以后,这人就再没出现在你面前。”
翌日,向喻来帐中,见时庭将兄长拿在手心,身前放了两张地图。
向喻立在身后,歪头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对比看看有什么疏漏。”时庭专心观图,头也不回。
向喻凑下身来加入,心中疑惑:这地图上的标记是……
“是被杀害的木甲。”声音从肩头传来。向喻侧头,见小人悄悄走出。
风渚又道:“标记与右边的图鉴对不上。”
向喻道:“图鉴是三天前时庭所画,新死的木甲应该都没画上。”
风渚道:“新杀死的木甲都是驴蹄子印的。可你看右下方这处,明明是个叉,按道理是之前杀死的木甲,可图鉴上没有。”
向喻忙将这处疑点指给时庭,时庭亦将向晏送到那处前细看。向晏道:“我们确实不曾到过这处。”时庭手指图,向下一划,道:“下方似乎是连着入口。”
“莫非将军用木甲记号来掩盖出口?”向晏回头,忽而发现向喻肩头有名小人,对方一与他对视便躲进头盔中。他跃下时庭的手,爬上向喻手背。向喻举起手臂,任兄长跑上肩头。向晏摸黑走入头盔,正要捉到那人,突然被巨手拉出。
时庭说:“走我们去看看。”向喻起身说好。时庭却道:“不是说你。晴远今日会送一批援军来,你去与他接应。”向喻咕哝道:“你这人不带这样的,这地方可是我发现的。”时庭笑笑离开。
向晏望着向喻的头盔,欲言又止。
时庭策马行至一片桃林。眼前有条溪,通向远方,烟笼明媚。
时庭拴好马,踱步至岸边。向晏从乌金盔中走出,欢喜道:“这里瞧来还挺有个出口的样子。”
时庭颔首道:“景致是要比我来时那处好。不过木甲是随机从这百来个入口进沙盘,也由不得人选。”
岸边泊了一叶扁舟。时庭登舟,放向晏在船头,坐下摇棹。向晏立在船头,迎面暖风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