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看到画的底部,惊讶地坐到地上。他暗暗道:怪不得四周无国无界。可如此机巧,若非天匠鬼工,根本无法做到,偃方真是有奇人。
向晏正是忖度,眼前地图骤然变小。他回头,但见头目的脸飞速靠近。
第038章 头目 到我手上来,主人
向晏跑到巨手尽头,一跃而下,人就不见了。
他拉住衣袖,翻身而入,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顺袖口内侧滑下,不想另一只手却在尽头等候,将其收入掌心,不费吹灰之力。
向晏拔剑顶住收拢的巨手,使劲劈开一道口子。头目怕小人会趁势钻入身体,立刻摊手。向晏转身逃跑,却被一把拎起,甩了甩,什么剑啊棒的都离了身。
向晏仰头,见巨手一松,坠入另一掌心,顷刻间陷入一片黑暗。周围空间越来越小,他的手脚咯吱作响,疼痛不已。过一会儿,巨手再捏不出声响,终于展开。
向晏蜷缩在头目手心,一动不动。头目伸指将他翻来翻去,他只是装死,反正脑袋上两个洞不会眨眼,无所谓露馅。只不过这魂魄一刻未出,就说明他没死,他知道,头目想必也知道。头目只拿他当蝼蚁耍,看他何时自己爬起来。
头目的脸越凑越近,似乎注意到他额前的太阳。向晏趁头目出神,一个腾身,翻出手心,慌忙不迭,坠在头目颈项上。他跌跌撞撞,几番起身。头目看不到人,凭感觉拍打颈项,他左躲右闪,踉跄滚回头目胸口。
头目跳起,抖动衣裳,觉得浑身无处不痒,揪揪拧拧,却多是错觉。向晏头顶轻薄的衣料,直找皱褶处躲阴暗处藏,时不时顶上一只巨手拈来。
他一路逃到头目大腿,殊不知自己无意中堆起了一片小皱褶。皱褶缓缓推移,被头目盯上,伺机猛的一抓。
“嗯……啊……”鬼魂俯身一仰头,伏在头目身下。一双流血的手腕拽着褥子穿过头目大腿。
向晏眼神朦胧,慢慢看清脸贴着什么。他刷地抬起涨红的脸,见头目瞪着自己,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怯生生道:“我我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头目一手扑来,他更是委屈。
“你才弄死了人,好歹让我喘口气啊。”他说罢一溜烟飞了出去。
“别跑!”头目冲出帐外。
“不跑等死吗。”向晏轻身一跃,飞上半空。他俯视地面,想寻找装小人的箱笼。谁知那头目穷追不舍,在下方还朝他甩符咒。满地的士兵都仰头望他,一个个扬手指来。所幸那头目不善投符,他扭了扭腰就避开了。
他记得刚才在头目身上,听到士兵们说箱笼和其他物品储存在一起。可去了好几个帐篷,都只有休憩的士兵。眼见身体越发得透明,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就在这时,下方有人说话。
“抓来的小人们都放在里面吗?”副将问帐前守卫。
守卫刚回了句是,就有一阵怪风袭来,将二人击倒在地。守卫起身,去扶副将,头目也追了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头目问。
副将摊手拿出个小人道:“刚才他袭击士兵,被我抓到,我打算把他关起来。”
头目不在意,掀帘进帐。但见一地狼藉,都是怪风席卷痕迹。他连忙打开箱笼,伸手翻找。
副将战战道:“你你你的手。”
小人们见了头目,一半恐惧缩在一旁,一半密密麻麻覆盖在巨手上,忿忿乱砍。头目如中邪一般,无视袭击,坚持不取手。
“你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头目问,“不是说好了事情结束就回来吗?”
那些原本恐惧的小人,见头目如此,渐渐也不怕了,全涌上来追打。巨手微微颤抖着,还是不移开。
箱笼另一头,没有魂魄的小人被其他人堆在一角,垒成一座小山,以腾出空间。突然间,那小山坍塌,一小人爬出,仰望头目。
“到我手上来,主人。”
那小人听完某两个字,愤怒上前,去阻止那群攻击的小人。小人们都很生气,把他摁在地上揍。
“不要和人打架。”
巨手终于不再自我惩罚,拨开满手的小人,只把那一个拎了起来。小人坐在手心,圆圆的脑袋转啊转,看看伤痕累累的手,看看越来越近的脸。
三日前夜里,下了场大雨。时庭听燕还来告,城中出事了。
他走上街头,见半城木甲倒地。人们跪在木甲旁,哭声此起彼伏。空中乌压压一片,一批批鬼魂朝东边城门飞去,城中还不断出现新的鬼,如袅袅炊烟,逐渐蔓延到城西。
时庭路过一民居,一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家门口望天,身后突然钻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男孩没抓住,气道:“芸儿,你怎么出来了,回去。”
“不回!我也要看鬼烟花!”芸儿躲到时庭身后,摇摇脑袋。
“看什么鬼,你看了魂会给勾走的。”男孩上前,芸儿要跑,被时庭摸头拦住。男孩一把揪起芸儿扔在肩头,朝时庭点头致谢。
芸儿捶肩闹道:“爹爹都出门了。”
“爹爹是人。”
“那你也在看。”
“我身上有签名!”男孩将人扛回家里。
时庭没走几步,便听宅中传来惊叫。抬头一看,小姑娘的魂魄也被吸上天。
时庭赶到城门口,空中已无鬼魂。他见城外停了一辆马车,车后坐了名白衣偃师,样貌周正,年纪很轻。
马车周围,倒了一大片人偶侍卫。余下的侍卫万分警惕,举起武器围住马车,不敢靠近。偃师耷拉个脑袋,用刻刀在手心雕什么,两脚前后晃荡。
马车旁立了一沙盘,刚好比马车小一些,自带一折叠支架。沙盘上方全是云烟,雨水落入沙盘却如同打在屋檐,全都顺无形的边界潺潺流下。时庭走近一看,沙盘下方是厚厚的土层,侧面可见一神秘通道,如倒置的树根,自下而上,分散成更多通道,伸向地面各处。
“怀王?”偃师一站起,即刻被守卫以剑逼退。
时庭问:“城中百姓可是你杀的?”
“您的百姓可都好好在那里呢。”偃师指沙盘道,“你看那群妖兽。是我用废弃的木甲为你的百姓拼接的。”
时庭低头,浓云散去,眼前显出一片小天地。他仔细寻找,果真见一群妖兽在水湾边,张皇失措。
“殿下别凑得太近,底下人会看见的。”
时庭退后,云又聚拢,什么也看不清了。他几步上前,抽剑架在偃师脖子上。“把人放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偃师摊手道:“百姓是被沙盘吸进去的,我放不了。”
时庭不说话,只看偃师脖子上鲜血淌下。那偃师脸色泛白,慌张道:“你……你若杀了我……里面偃方的军队也迟早会将你的百姓当妖兽杀死。”
“偃方军队?”
“不久前,偃方举办了一场沙盘战。全国有五十支微型木甲军参与,与偃方官军在沙盘中厮杀,胜者会被官军附魂,向赤栏讨战。我的木甲一举夺冠,于是比赛结束,负责运送沙盘给怀王您。”偃师有些得意,取下腰间一把鎏金刻刀,呈给时庭。刀柄上刻有“机巧无双”四字,想来是胜者的奖赏。
“偃方一无兵力威胁,二不占我们土地,想凭人质讨战?”时庭押偃师到沙盘前,伸手去取木甲。谁知一股电流窜心,时庭倒退数步,燕还忙在后搀扶。偃师趁隙挣脱,守卫们立即架刀剑在他身上。
时庭上前俯瞰沙盘,但见天雷落地,火烧山林。偃师笑道:“若强行破坏,沙盘会自毁。”
“那不是正好释放鬼魂?”时庭刚说完,就发现大火之中,鬼魂一一消失。他惊道:“为何会如此?”
偃师两手一摊道:“这我也想知道。可你看这世上有木甲前,上沙场不就是如此?”
“所以你们想要如何?”
“我军约有六千人,殿下自行决定派兵。若多派些人胜算也许更大,但也可能损伤更惨重。”偃师见时庭皱眉,又道:“失言失言,怀王身经百战,小小沙盘战,无需提醒。”
“为何不见军队?”
“殿下从前打仗,敌方会告知自己在哪吗?”
“我方若胜出,如何出来?”
偃师手指底部盘结的树根,道:“从外向里,仅一条通道,但畅通无阻。从里向外,有上百条通道,却只有一条活路。我军将领身上有地图,战胜后夺来,便能知道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