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公司不是生产企业,过年期间也不用留人值班,所以当经理宣布过年照常放假时,李树加入了返乡大军。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春运”,提前二十天每天在电脑前守着才抢到一张硬卧票,他简单收拾点东西便挤上了回乡的火车。看到李树回家父母非常高兴,又是端来水果又是倒热水的,还不忘问他路上累不累,在家能待几天等。李树有点受宠若惊,却还是像过去一样享受着父母的爱。没过多久父亲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他还特地拿出一瓶自己珍藏的酒说要跟李树喝两口。李树问父亲今年姐姐会不会回家过年,母亲说姐姐单位非常忙,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母亲对李树说要是工作不忙就在家多待几天,李树说公司有规定初八就要上班,所以到时候必须得走。母亲本想再说什么,但被父亲制止了。
在家的日子是幸福的,李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要么和父亲去学校院里打一会儿乒乓球,要么就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大年三十晚上,他和刘磊、敖胖三个人通过微信视频连线,一直聊了很长时间。聊着聊着还是聊到了丁小鹏身上,李树告诉他们十一月份的时候他去看了一下丁小鹏,和过去比除了剃了光头以外其他没什么变化,只是表情不像过去那样丰富了,说话的语气也沉稳了很多。丁小鹏被判了两年零四个月,刑期快过一半了,明年夏天估计就能出来。敖胖说如果方便的话请李树以后多去看看丁小鹏,大家兄弟一场应该互相多关心。李树告诉他们会的,只要监狱允许他一定多抽出时间去看丁小鹏。
挂断视频后,李树拿着手机来到外面,拨通了许冰的电话。李树担心独自在国外留学的许冰在这样一个中国传统佳节会感觉到孤独。第一次没有拨通,第二次提示音响了好几下后许冰才接了电话,李树听见许冰喘着粗气说:“你好,李树。”
“你好。在忙吗?”
“还好,怎么了?”手机那头的许冰依旧喘着粗气。
“没事,这不过年了嘛,怕你一个人在国外孤独,所以给你打个电话,祝你新年快乐。”
“哦,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不要担心我。也祝你新年快乐!”
“许冰!”
“怎么了?”
“我……我想你了。”
“哈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啊!我也很想你,等我抽空回国的,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好的,我等你回来。”
“那先这样,我这边还有点事,再聊啊!”
“好好照顾你自己。”
挂断电话,李树在原地站了很久,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一块亮光如火箭班窜至空中,随着爆炸声在漆黑的夜空盛开一朵美丽的花。冬天的夜空星星稀少,抬起头只看到一些忽明忽暗的星空。李树想起了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说人们现在看到的星星,可能只是它之前的样子经过了数万光年才被人们看到,星星本身可能很早就不在了。按照这个理论,李树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团虚无的光影而已,想起来真的不可思议。而李树和许冰的关系,是不是也像头顶上的星星一样,看似存在某种光亮其实却早在她决定出国时就已消失不见。只是李树一直傻傻地守着那个所谓的约定,自以为是的认为三年后她真的会回到他的身边。
02
十天的假期过得很快,李树除了吃喝睡觉以外就是逛亲戚和陪父母聊天。因为已经不是学生,今年李树没有收到红包。不仅如此,他还要回答七大姑八大姨各种询问,每月挣多少钱,是否有买房的打算,有没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等。面对她们七嘴八舌的提问李树有些不知所措,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有些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于是李树直接说自己还没想过那些问题,于是下一秒她们就开启了教育模式,劝李树尽快考虑买房和结婚,不能老是这样浪荡下去。对此李树产生了深深的疑惑,过完年他才虚岁24而已,大学毕业还没到一年他为什么要急结婚呢?后来李树才知道,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可能并不关心你的生活,很多时候他们只是闲的没事做随口说说而已。
不过父母的话还是要听的,所以离开老家的前一天晚上,李树和父母聊了很久。父亲对他说:“儿子,我不是老顽固,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现如今的工作早已多元化,大学毕业生不是非得进入政府部门工作才算有出息,在公司里干好了一样能取得成就。但是我觉得你现在这份推销保险的工作不是长久之计,别的不说连‘五险一金’都没有。你现在还年轻所以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可时间是最不经混的,眨眼间你就会到娶妻生子的阶段,那时候该怎么办啊?”李树非常理解父亲的担心,因为连他都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找到更好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李树还对那个“约定”念念不忘,他一直觉得既然答应了许冰,就应该恪守承诺安静的等待三年,如果三年后她回到自己身边,那么自己就和她结婚。如果她没有回到自己身边,那时李树也才26岁,他还有机会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
回到青城后,李树依然延续着去年的生活,每天早上准时上班,但是晚上下班后却很少再和同事们出去瞎混,一个人呆在出租房里读书或者看电影,享受一个人的生活。隔壁情侣依旧时不时的进行运动,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搞得李树也躁动不安,读再多遍《菜根谭》和《苏东坡诗集》也无济于事。李树承认现在的他渴望女人,如果说处男时打飞机也算是一种享受,那么自从和女人睡过觉后那种做法再没有什么趣味了。
李树和许冰已经三个月没有联系了,许冰的朋友圈也很长时间没有更新,李树完全不知道她的近况。其实李树可以主动给许冰打电话的,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那么做。李树的心里有股莫名的怒气,他不知道这股怒气从何而来,但渐渐的竟然全部加在了许冰身上,也在心里开始数落起许冰的种种不好,从许冰瞒着他偷偷报名留学开始,直到现在又一次把他晾在了一边,李树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他甚至怀疑许冰从没有真心爱过他。
有时候,胡思乱想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它会刺激人的神经,让人陷入狭隘和邪恶的臆想之中,会增加人的“受害者”情绪,从而使人愈发的暴戾和极端。
六月中旬,李树从保险公司辞职了,因为接到了一位H学长的电话,那位学长现在是青城LJ房地产公司的销售经理,因为对李树大学时候参加辩论赛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邀请李树去他家公司做销售,不仅有“五险一金”,底薪也是原来保险公司的两倍。李树和H学长在一家饭店偶遇,他一眼就认出了李树,李树楞了一下也随即认出了他,然后两个人热情洋溢的聊了很久。后来当H学长知道李树的近况后就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如果李树愿意去他公司上班就给他打电话,待遇绝对比现在的公司好很多。李树感谢H学长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包间,整个晚上都在思考跳槽的问题。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李树想H学长只是和他客气了一下,可没过两天他就主动给李树打来电话问他考虑的怎么样。于是李树坚定了跳槽的决心,在向经理提交了一份辞职书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部门经理还算够意思,辞职那天晚上他个人出资欢送了李树,大家都喝了很多酒。
因为新公司离现在租的房子很远,李树决定把现在的房子退掉,去新公司附近重新组一个房子。找到新房子后,李树就给房东打了电话说明本意,房东非常豪爽,他说等李树收拾好东西后就把钥匙给合租的情侣就好。李树花了一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雇了一个搬家公司将自己的物品全部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里。收拾妥当后李树敲了敲合租情侣的房门,只有女人自己在家。她从屋子里喊了声“谁啊?”李树说:“我是李树。”她“哦”了一声,踩着塑料拖鞋给李树开了门。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吊带儿,高过膝盖二十公分的牛仔裙散着头发,打着哈欠问李树“有什么事吗?”
“我要搬走了,房东让我把我那屋子的钥匙留在你这里。”李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