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字就不能制作名册,没事儿,我识字,我可以自己来登名字,就找他们做不要识字的事就可以了!反正我要他们做的,不过是一些发放物资的简单活计,会记数就行,没学过算术?不要紧,那就掰手指头,手指头不够就加脚趾头,如果还是出错,就开除,反正我当时开出的可是“高薪”——管饭,当时州城附近不少地方遭了灾,涌进了好多难民,有的是人想来。于是我的招聘条件一降再降,终于找到了第一批手下。然后我的地盘进行了二度扩张,管辖范围又扩大了数条街,我招的人数自然也是成倍扩张,我发现自己又忙不过来了,这回我没有找老妈吐槽,直接就依样画葫芦制定出了解决方案:把若干个小片区组成一个大片区,安排一位负责人,我只管这个负责人,管的人数不就可以减少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负责人我当然是从第一批招进来的“业务骨干”里面选了,毕竟我对他们比较熟悉,后面进来的人也容易服气,可问题是,我第一批招进来的人那么多,我需要的负责人可没有那么多,用谁不用谁,这是一个问题!一个没处理好,街头又得乱起来,最可怕的是,他们有可能会倒向地方的世家大族,直接影响我父亲的灾后重建计划!
父亲的灾后重建计划是什么样子?我也说不清,只知道当时母亲劝我出来当小乞丐头的时候,讲了一堆世家与皇权的纠葛……我没听懂,倒是站在一旁,自小跟我母亲一样颇通文史的大姐听懂了,我好惭愧!不过万幸,我还有一个读书不多的学渣父亲,他单独给我开了小灶,对我进行讲解。
记得那天,父女俩一起蹲在房檐下,他跟我说:“这城里有好多世家大族,他们合起伙来欺负咱们一家人!”
我当时好奇怪:“爹你不是都督吗?你不是经常说,本州你官儿最大,兵最多,拳头最硬,还怕他们不成?”
我父亲重重咳嗽了几声,才点点头说:“对,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些人最坏的地方就是,他们不正面较量,甚至自己都不出面,花点小钱,施小恩小惠,欺骗街头那些可怜的小孩来给他们做坏事,你说他们坏不坏?你说那些小孩可不可怜?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帮帮他们?”
在我父亲充满激情的话语中,我非常有正义感地一再点头,就这么被爹妈忽悠到街头去了……自己的爹妈没得选,谁让自己投胎没长眼,以后有机会再吐槽,先说说我怎么选负责人吧!其实很简单,这两个字:考试。
经过第一次招聘失败的打击后,我对第一批招进来的人进行了基础的识字算术培训。这倒不是我有远见,只是手底下都是文盲,严重影响工作效率。想象一下,当在仓库盘点物资的时候,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树叶数袋、木棍数捆、石头数筐……等等千奇百怪的记账方式,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抓狂,反正我是觉得自己快疯了,更别说我竟然还看到了数条麻绳——结绳记事啊!我快崩溃了!于是我一怒之下,逼着手下的兄弟读书,那时的我,竟然体会到了自家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心情。难怪我当年逃学时母亲下死手打我——教啥啥不听,学啥啥不会的人看着真是太讨厌了!
我当时把手底下的人召到一起,跟他们说:“你们天天跟我说你们在认真学,好啊,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遛遛!买定离手,愿赌服输,到时候别说老大我没给过你们机会……”通过这种方式,我很快就选出了第一批负责人,没选上的人,也没脸出来说三道四,因为整个考试过程是他们能够看到的公平!
经过这件事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选人之前,必须有人可选,有人可选的基础,则是大家都读了书,而当的情势是只有世家子弟才有机会读书,开玩笑,世家子弟可跟我们家不是一边的,他们是“坏人”那边的,我招他们过来,那不是放老鼠进米缸吗?所以,让平民子弟接受教育是我必须要走的路……考虑到以后的地盘将会进一步扩大——那是必须的,毕竟我父亲虽然坐镇荆州,但同时也管着附近几个州的事务,荆州城的地盘我都还没有完全覆盖,就已经要选负责人了,想着附近几个州我都要管下来的话,那得有好多好多负责人,于是我决定在我管的地盘上普及教育——教育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太合适,毕竟只是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知识传授,但我喜欢这个词的逼格,我就用这了。
通过这些事情,我对教育的必要性有了切身体会,于是老实重返学堂,在学堂的毕业答卷上,将我的这番感触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这篇当时被我视为旷世杰作,后来让我一看就脸红的狗屁不通的文章,被一字不漏的抄录进了太宗这份案前的手札上。而那些朱砂,就点在了普及教育那行字上。
扩招
在选出第一批负责人之后,我便开始实施职业培训机构扩招计划,但刚开始实施就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没人愿意来。原因很简单,他们觉得学了也没用,所以不愿意白费功夫。
按正常的逻辑,有免费的学不上,那是他们没福气,作为义务教育的“大善人”,应该摆出一副你们爱来不来的高姿态——但不行啊,如果现在不开始教的话,未来我又要面对“树叶数袋、木棍数捆、石头数筐……”之类的奇葩记账本,再想想,交上来的树叶,有的人说他一片树叶代表5,有的人则一片代表6,有的人则一片代表10……树叶明明看起来差不多,还得分出个大小来,因为大的树叶和小的树叶代表的数字都不一样,木棍和石头等等也是以此类推——记账还记出个汇率转换来,烦死了!
于是我就开始琢磨,怎么劝学?我想到的第一个方法就是:做广告——将读书的好处广而告之,让大家知道学东西是一件好事儿,那不就有积极性了吗?但第一步我就卡壳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读书有什么好的?
首先想想我自己这边,我招的人有限,地盘近期没有大规模的扩张计划,一个人都不会招。如果打广告说包就业找工作,那不是欺骗人吗?“知识改变命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种现在耳熟能详的口号,在我们那时根本没有市场——虽然太宗已经开设了科举,但那时科举考试并没有放常态化,开考年份不定,录取人数不定,录取之后,晋升途径并不通畅,大体还是靠门荫,靠高官的举荐。再说了,我推行的教育,那就一启蒙水平,跟科举扯一块,这含水量也太大了,跟虚假广告有什么区别?
我漫无边际的想了一圈,最后觉得还是来点实际的吧——来读书,发小半碗粥。
那时候,我们给灾民提供一天两顿饭——上午和下午各一次,成年男子每顿饭一碗粥,女人和小孩则半碗。但如果他们的小孩来读书,中午加一餐,学堂额外提供小半碗粥——米粥在当时可是硬通货,于是消息传出去不多久,能跑能跳不痴不傻的小孩就都来了,人满为患,我的培训班顺利召开!不过钱粮的支出又增加了一笔,老妈在指责我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之后,立马就给我把差额补上了——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上课的第一天,就又有问题了:学生太多了,老师不够哇!但这个问题可没那么容易解决,毕竟那个时候请夫子可是很费钱的,给他的薪水,跟我给全体学员发粥买米花的钱差不多,而且那时读书的人少,根本不愿意来这种地方教一群乞丐花子,就这一个老师,都是我爸妈连哄带骗给请来的,请老师这事我实在是没辙!就这么凑合着过了好几天,我愁着愁着竟然又让我想出个办法——选班干,也即选优秀学生来当小老师,学生每25个人组成一个方阵,安排一个小老师,并且坐在正中间。
于是上课的场景就变成了,老师先在上面读一句,然后第一排方阵的学生跟着读一句;然后第一排班干像老师那样对第二排方阵带读一句……形成了击鼓传花式的教学,虽然效率很慢,但无论多少学生,有一个老师就足够了!
选班干就不用考试了——我是不可能给他们买纸笔的,太贵了。出考卷?那是烧钱!绝对不可能的!选人的方式很简单:民主推荐。这种看似不靠谱的方法,在我们那时却很有效,因为我们那个时候都是聚族而居,哪怕是逃难,那也是阵垒分明——在庙堂混出名堂的,被称为世族;没有混出名堂的,就叫宗族;小孩的世界其实是成人社会的缩影,所以学堂里那些小孩,早就有了派系,你们觉得谁行就让谁出头,我才懒得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