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35)

“别硬撑着。”沈雁将她揽入怀里,冷不防她再次扬手扯住他的衣领,不似前次那种近乎亲昵的嗔怪,这回她满脸疑虑不信。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无忧比他想象中更要聪明,沈雁心头一凉。他正踌躇不知如何回答,女孩凑近了她的脸,声音极具威胁性地压低,“快说,不然算你同谋。”

他再不踌躇,将手移到胸前,在那里握住白无忧的手,一双眼睛里风流云转,“你信不信我?”

“我……”这个动作让白无忧一时愣住。沈雁在她耳边道,“陛下,你是臣在这天下最看重的东西,即便我丢了性命,也决不会让人伤你半分。”

“先说你如何知道此事。”白无忧为人极其务实,即便是甜言蜜语加上美人计也未能让她忘却先前的问题。但沈雁的担忧很快被另一样东西中止。

一个背后中箭的女侍卫踉跄入帐,

“陛下……”她口中溢出血沫子,“有……夜袭!”

这回不单是白无忧,连沈雁也目瞪口呆:他知道沈鹤渊一定会尽速动手,但绝未想到是在今天,在今夜,在他仍然身在白无忧营中之时。他吃准了表兄会为自己安全计,迟个一两天动手,因此才坚持要白无忧今夜就跟他走。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未免过于天真。

他握住少女的手腕,哀求,“走吧,到了安全之处,我再细跟你解释!”两人说话的当口怀栎也闯入帐中,只穿方便行走的贴身短衣,带了佩剑短刀,平常安然若定的模样没了踪影。

“陛下!”他和沈雁一左一右牵住白无忧,“你身上有伤,不宜活动,不如暂且撤离。”白无忧咬着牙点了头,深深看过沈雁一眼。

大营中此时乱了套。

兵车自山脚下撞入,车上步卒跳下来,不问三七二十一先奔马槽,将女亲卫们的战马砍倒,战马不同拉车马,性烈暴躁,吃疼之后在营内左冲右突。更不用说车上步卒多带长////矛长//////枪,失去马匹依仗,佩着短////刀短///枪的女骑吃了大亏,虽奋勇向前,仍然难止颓势。

怀栎、怀玥两人,合着些在白无忧侧帐侍奉的女侍卫,再加上沈雁和随侍芳草,自后山兽道下山。一路上白无忧始终不说话——她自十四到十九,凡征战五年,百战百胜,如今觉得这是奇耻大辱。沈雁一路牵着她的手,只觉她将自己的手死死攥着,攥到发青,即使有他扶持,脚步仍然踉跄颠簸。

几人不敢多停,一路匆匆下山。冷不防一个大鸟似的东西,突然从树梢上只掠下来,撞入他们面前。女侍卫们立即拔刀戒备。

那不是鸟,却是个大活人。诸侍卫都是训练有素,哪里容得他接近白无忧等人,几十把短/////枪瞬时冲他扎了过去。一片银光凛凛,他轻轻一跃踩上枪尖,借力反跳到另一颗大树树梢,几个反应快的侍卫立即开弓放箭,但他跳的时候似乎提前算过距离角度,站位极为刁钻,箭不到他所站之处,就纷纷落了下来,有几支射得高,能挨着他衣角的,也被他用随身短刀一拨,就泄尽力气坠下地上。

这人终于得空,丢下头上斗笠,环顾一圈后眼神锁定在沈雁身上,还抬手笑眯眯打了个招呼,

“哟,小公子。”他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财神。”

章三十二

“是你?!”怀玥惊疑不定地看向沈雁,怀栎虽未有直接表示,却也皱起眉头。

“你休得胡言!”沈雁一看秋罗故意要把脏水盆子往他身上扣,急了。秋罗玩味地看他们,意有所指地道,“无论如何,我这里先多谢小公子。”

怀玥已要抽剑,一把切金断玉的声音忽然响起,冷厉非常,“闭嘴。”

白无忧那双金色的眼睛锐利地射向怀玥,逼得他停下手里动作,最后停在秋罗身上,白着脸轻蔑地一笑,

“别多话,不如报上姓名,下来接战。”

秋罗被十几把长弓指着,依旧泰然自若,他将目光渐次拂过几人,环视一圈,洋洋自得地微笑,

“除了侍卫,就这一个是女孩喽?”他目光最后锁定在芳草身上,看了又看,眼神迷惑,向他认真求证,

“不是女的吧?”

“不……不是。”芳草转头避开他的目光。

“你没听见我说话?我让你下来!”白无忧叫道。秋罗堂而皇之无视了她的问话。

“那这么说,你就是皇帝?”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审视着她,“长得挺漂亮的嘛,是因为这个才当了皇帝?”

“你……?!”小皇帝被他气得不轻,家乡话都冒出来一串,旁人听了尚且不懂,怀栎先瞪了一眼,“无忧,不许说这个。”

秋罗显见是故意以言语挑拨他们,怀栎话音刚落,两把飞刀便破空飞来,纵使白无忧反应极快,当即出手,也只挑落一把,另一把射中她身边侍卫,就倒在白无忧身边。

“他动了。”白无忧忽然转头对沈雁一笑,后者只觉眼前一花,白无忧已取下身后长弓,张弓便射。秋罗却侧身躲过,自身边摸出一把短刀来掂了掂,以诡异的身法步扑向众人,三把飞刀随身而出,刀无虚发,须臾已分开诸侍卫,接近几人身前。

怀栎急忙伸手摸剑,岂料刚拔出数寸,便被秋罗一脚跺进了地里,他从死人身上收了一把飞刀,趁怀栎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抹向他的喉咙,怀玥冲上去,急忙将表兄护住。秋罗见一击不成,更不纠缠,翻身击向白无忧。

一击不中,飘然远遁——这是绝对的杀手作风。白无忧一把推开沈雁,“看好自己!”

秋罗轻笑一声,自腰侧掣出第二把短刀。

“叮”“铛”两声,两把短刀被白无忧隔开,不能寸进。

“哦,看来不光是脸蛋好看。”秋罗惊讶地笑笑,白无忧被气得发狂,攻势更甚,一对枪密不透风,招招直取秋罗心口,不给他半点喘息余地。后者终于稍稍认真起来,他再次施展出那诡异的身法,在傍边一棵树上借力跳起一丈多高,一脚踹在白无忧胸口,趁她倒退的功夫,将将双刀插回腰间,反手拔出长剑。

怀玥怀栎两兄弟离皇帝最近,一左一右前来护驾,却不料秋罗身法远比他们要快,两人竟全摸不着踪影!

“劝你们省些力气,先想想死时说什么话。”秋罗还扬声,显得相当得意,白无忧连身上带伤都顾不了了,大吼着不杀他誓不罢休。

“女孩不能火气这么大,会老得快。”秋罗笑眯眯,已欺近三人中间,芳草着了急,慌不择路地冲出去用身子挡着沈雁,秋罗剑尖一转,左手擎着短刀,防备白无忧的攻势。

“公子这个模样,给女皇上当小妃子多不合适,不如等她死了,你跟我来,我有的是活儿给你。”他闲逸地在沈雁耳边笑说,还摸他脸。

沈雁吓一哆嗦。

这下子白无忧伤也没了,喊得中气十足,

“我先要你死!”

秋罗剑刃已触上芳草肩头,另一边,却又数名渔夫、农夫打扮之人,自草丛中现身,逐渐向他们围拢过来,多寡之势已然倒转。那只摸上芳草肩头的手忽然收回去,秋罗踩着白无忧枪尖翻身重回树上,环顾四周,轻巧笑道,

“呀,同行来了。”

他抱臂站在树上,冷眼望下打量,后出现的这一波人不及他身上功夫万一,不过一时,便被白无忧身边所剩不多的侍卫逼退,余下未死的逃往荒野。

与此同时,秋罗始终静静站在树上。

“小女皇帝好大的运气。”他仍旧一副微笑的模样,特意强调那个“女”字,他又轻声道,

“祖师爷传下规矩,不许同派杀一人,你们今儿有福了。”他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了声“后会有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树丛中。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云彩,毛毛细雨淅淅沥沥淋了下来。白无忧“咣”一声将手里的枪扔在地上,捂着侧腹,鲜血顺着指缝淌成一溜,冲在地上,变成淡粉色。

身后追兵仍在迫近,松油火把满山乱晃。

“带陛下走。”怀栎果断道,“你们带几个人先不要下山,我和玥儿带人去引开追兵。”踌躇了一下之后,他又道,“先去伯蓝,去你家,沈公子……”

“不行!”沈雁立即拒绝。怀栎深深看着他,他年轻的表弟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白无忧也愣了会儿,脸上突然出现了然的神色,而后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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